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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异闻录》第七章亏欠

《乡野异闻录》第七章亏欠

作者: 冬藏青 | 来源:发表于2019-07-12 23:40 被阅读6次
    《乡野异闻录》第七章亏欠

    这时已经到了午夜,阎崇一看时间马上就到了凌晨两点。周围的空气慢慢的变得充满了水汽,凉丝丝的散布在夜色里。蝉还在树上偶尔叫上几声,狗叫声也是不绝于耳,似乎这个夜晚不适合安眠。

    阎老头幽幽的醒转了过来,渐渐的恢复了意识。和刚才已经全然不同,他似乎被抽光了全身的力气,看他的神情,像是感觉奄奄一息了。阎崇看着自己的爷爷有些紧张,生怕他出了什么事情,毕竟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虽然平时也难免的磕磕绊绊。阎崇扶着阎老汉坐在他刚要倒下的门口小坡,阎老汉满脸的颓废。

    “我早就想到了,她会回来找我,因为她恨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我。我对不起她,这辈子让她吃了太多的苦!如果当初我对她好一些,也许她不会死的那么早,这一切都是我欠她的 !”

    阎老汉头也不抬,低着头,门前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阎崇看着自己的爷爷,不知道他话里的含义,但似乎他死去的奶奶趁着‘鬼节’回来,一定有什么原因。也许当时阎崇还小,只是不知情。

    这时阎老汉缓了一会,长叹一口气,便又接着开始说。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国还是有很多地方流行包办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年轻人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所以大多数人即使结婚了也没有多少感情。老一辈认为感情是需要培养的,结了婚,生了孩子,日子过的时间长了,便会有了相依为命或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感。其实实际情况是,两个人过的并不好,不提恩不恩爱,先是两个人如何相处便是很大的问题。文化程度不高,这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普遍的境遇,只求一家老小的温饱或许已经力不从心,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谈情说爱。

    夫妻两个没有婚礼,只要两家都同意了,两个人便在一起搭伙过日子。日子过的艰苦,孩子一生也是好几个,男孩多,乡下人认为男孩是延续香火的火苗,所以重男轻女在当时那个年代相当严重。阎崇出生前有两个姐姐,可是计划生育抓得紧,他父母本来也舍不得把自己的孩子送人,可是家里吃饭都成问题,阎崇的外婆家当时还比较富裕,至少吃喝不愁。只是家里也有三个儿子。人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一但嫁人,便不如自己的儿子,毕竟养老送终的可是儿子。阎崇他爸想把二女儿放到他岳母家里寄养,因为他觉得作为孩子的外婆不可能把这件事情置之度外,可是现实是——不给养。因此阎崇的爸有些怨言。可是自己家里的实际条件不允许养这么多孩子,如果想要男孩的话,必须送走一个孩子让别人养。

    其实那时候的家里就如同风暴里的一条破帆船,随时随地都有破碎的可能。阎老汉是一个忠厚的农民,一辈子没出过远门,斗走资派的时候被抓起来打了一顿,不明分说的一顿打,原因可能是其中一个人对于阎老汉的私仇。阎老汉作为当时大队的队长,也当过一段时间的村长,可是有些人看了得红眼病,农村人在那时候谁会在乎脸面得问题,只是为了活着。往前推几十年,说不定村子里的人也有人做过匪。所以一群人趁着夜黑风高,一身匪气的就把阎老汉抓进了小黑屋,一顿好打。打的阎老汉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从此这个仇便结下了。心中郁结难开,肝火难以排解,便把火气转移到了枕边人的身上。

    阎崇他爹名叫阎方刚,两家院子挨在一起,偶尔听到自己的爹在隔壁院子里大吼大叫,无非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阎方刚是个大孝子,在他小时候也经常被他爹追着打,所以对她母亲十分孝顺。他母亲身体不好,据说是脑袋里的毛病,开颅动手术。阎方刚的二兄弟是个知识分子,在家里最难的时候,也许他知道,也许不知道,硬生生的从家里掏了一笔钱,交钱读书。有真材实料靠自己本事的人,根本不需要多少费用。阎老汉在给他儿子分家的时候,给了大儿子一些地瓜干,也就是阎崇他爸。在阎老汉眼里,他二儿子最顺眼,也最孝顺,因为他出息,在他买房的时候偷偷的给了一笔钱。

    大概还因为,每次阎老汉想要出手打人时,身边总是会出现大儿子一家出手阻拦。阎老汉会找出一件或两件他动手的理由,可是打人本来就是不对的,特别是给自己生了三个孩子的女人。在这一点上,阎方刚决定与自己爹势不两立,他娘身体不好,跑前跑后的是他,到处借钱的也是他,而他那个被肝火操控的爹,关起自己家的门,打他娘。他是孝子,可是他不能动手,要不然爷俩还真能打起来,到时候又成了街坊四邻的笑谈。

    再说这阎崇的奶奶,阎老汉的老伴,阎方刚他娘,小时候就苦,苦了一辈子。她名叫章翠芬,她爸在她还小的时候得病死了,她娘自己带着她生活了一段时间,到处讨饭为生。后来同村的人看她们娘俩可怜,便给章翠芬她娘找了一个人家。她娘给这家人生了一男一女,条件苦,好东西都紧着自己家的孩子用,章翠芬毕竟是带过来的孩子,自然不受待见。吃不饱,穿不暖,更没机会上学,好不容易熬出头,长大了,本以为会遇到个好人,这一辈子太苦了,不知道怎么才能走完这一辈子。有人埋怨命运的不公,却不知道命运究竟怎么不公。谁知道‘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跟了一个脾气火爆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生活,处处看人脸色。这是一个注定悲剧的组合,也会以悲剧的形式收场。

    章翠芬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把阎崇叫到身前,眼含泪水的望着眼前的孩子,这是她的大孙子,她大儿子家的孩子,她记得在阎崇小时候抱着他的样子,看着他渐渐长大,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慈爱。也许在她临走前的瞬间,对于这个世界的留恋恰恰是眼前的孩子。她孤独的躺在堂屋的冷冰冰的地上,屋子里都是人的声音,在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后事。周围人的目光悲哀却有着藏不住的冰冷和无奈,人都是会死的,谁也不例外,谁也逃脱不掉。只是她这一辈子不甘心,她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差别对待,她受尽了病痛的折磨,她的胸中挤满了恨意,而这口气,将会在怀里呆上很久。就在前不久,她的女儿走了,她还那么年轻,就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女儿太傻了!和她自己一样,可是自己还是活到了现在。只是生命终究会有终点,谁也不例外。

    阎崇突然想起他奶奶刚去世的那几天,气氛似乎十分压抑。阎崇的母亲在守灵时哭的停不下来,哭着哭着一气上不来,像是哭晕了一般,但是一会又换另外一个人的口吻说话,说话的内容似乎在威胁谁,还说要把阎崇他妈妈带走,几个人在旁边按着不让‘她’乱动,她的力气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几个男人愣是按不住。阎崇在旁边听着看着,他也害怕,这个躲在他母亲身体里的‘人’似乎是前些天刚刚过世的奶奶。只是为什么如今语气那么陌生,令人心底生寒!

    ‘她’说会把他母亲带走,他怕极了。家族里见过一些村里异事的老人,和‘她’对话也无可奈何,生前的一口怨气堵在喉咙里,可是尸首已经殓入棺木,如今亡魂作祟,谁也无可奈何。阎崇只能着急的哭,害怕的不知所措。

    几天的时间,一家人又是惊又是吓,一个个的无精打采。阎崇的母亲只要一哭,准会神志不清的满嘴胡言乱语。

    阎老汉当着众人的面痛哭流涕了一场,扇自己嘴巴,嘴里说着‘我该死!我该死啊!’无疑又给家里紧张的气氛加了分量。俩儿子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父亲,不觉悲从中来,对着躺在棺木里的母亲痛哭一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家更是古怪离奇。

    后来找到一个有些本事的乡下异士,画了几道符超度了亡灵,便消停了许多年。

    ……

    阎老汉渐渐的从回忆中拉回思绪,此时已经老泪横流。

    “是我对不起她,我欠她的

    ~唉~

    这辈子没让她享福,还对她又打又骂......,我刚才见过她了,我对她说小崇的妈妈是好孩子。”

    阎老汉伸手抹掉他的鼻涕眼泪,自言自语道,又抬头看了看摆在堂屋的黑白照片,“我的时间也不多了,马上就来给你赔罪。这一辈子我亏欠你的太多了。”说完便慢慢的起身回屋,留下苍老的背影,静静的关上了门。

    阎崇看向旁边的阎老汉,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这个令他热爱的老人,在为曾经犯下的过错赎罪,这是他欠下的债。

    阎崇带着自己刚认下的师父回了自己的家休息,即使半夜再响起敲门声,阎崇也不会怕了。

    阎崇晚上梦到自己的爷爷走了,走时脸上带着微笑。

    就在这一个宁静的夏夜里,悄无声息的,一个灵魂悄悄的离开身体,飘向了无尽的黑暗。

    一天的疲惫使得阎崇很快进入了梦乡,睡得很沉,虽然他师父夜里打着呼噜。第二天是个艳阳天,阎崇担心他爷爷的身体,起的大早,来到这栋还在晨雾中的老房子里。

    他叫了几声没动静,便推门进去,似乎特意给人留了门,走到近前才发现,人没了。床上收拾的整整齐齐,好像是刻意的,平平的躺在床上,走的很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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