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

    （一）

      听着窗外的爆竹声，忆起童稚的自己对年的理解。平时父母不在身边在外打工，在家的我和弟弟就特别期待年的到来，这是一家团聚的日子，是有好吃的、有新衣服穿、有压岁钱拿的日子，和表兄妹相聚玩耍的日子。可以说，除了拿到好成绩好名次得到父母赞许的开心外，这是每年中最为美好的日子。一幅幅过年的画面眼前掠过，不由自主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今年过年哪儿过？这对我和爱人来说，是每年必做的选择题，前几年我们留在无锡和我父母一起过的年，丫头四岁时带着她赶了一个晚上的火车回爷爷奶奶身边过年的。今年，和我父母提起我们回河南过年，丫头留在无锡过年。他们说，该回家看看了，父亲还特别给亲家准备了无锡特产大青鱼，喻年年有余之意。

      俗语说近乡情怯，一路上，我追着爱人问，你紧张不紧张？你有无衣锦还乡的感觉？他斜了我一眼，嗤之以鼻，其实，我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喜悦，因为平时话不多的他话多了。回到父母身边，谁都是孩子。

      近了，记忆中的山间土瓦房，公公婆婆已坐在门口翘首以盼了，叫了声爸妈，爱人叙说着来时路况，并从车上取下大青鱼，我在旁边的井边开始宰杀，九牛二虎之力宰杀完毕，表现孝心很费力气呢。公婆下厨做晚饭去了，主菜为鱼头豆腐汤，整整一大锅。边吃边聊，家长里短，其乐融融。

      莫言在《过去的年》中说，“没有美食的诱惑、没有神秘的气氛、没有纯洁的童心，就没有过年的乐趣，但这年还是得过下去，为了孩子。”不仅仅是为了孩子，也是为了父母，更是为了自己。追寻年味，爱的传𠄘。

    （二）

        丫头的两位堂哥刚从异地赶回来，看到我们俩，异口同声问“妞妞呢？”我们说丫头留在无锡和外公外婆一起过年，他们掩饰不住失望，“我们要妞妞回来，你们回不回来有什么关系？”晕，我们的决策有误？好吧，下次过年让丫头一人回来。

        大年三十除夕，我竟然看到有人家白天放烟花呢，这是本地风俗吗？中午一顿饭特别丰盛，燉羊肉，排骨，卤鸭卤鸡，卤药据说有二十多种药材熬制的，这顿中饭让我对年夜饭特别期待。

        饭毕，爱人带我爬山，想去看看山那边的少时伙伴，冬天的山一片萧瑟，枯叶飘落，正努力化为明年的春泥，一片枯灰中有零星白花缀于其间，那是蜡梅正喜迎春天的到来么。伙伴家的门都关着，离别家乡了，唏嘘着前行，转个弯竟到家了。

        屋内，公公正拿着铁勺在一个铁锅中来回搅拌，白白的糊糊的，“爸，这是什么？”“面浆，糊春联的”，“哦，捣浆糊！”，两个小家伙把原先的旧联铲除，爱人抹上浆糊，贴上早已准备好的春联，通力合作完成浩大工程，贴春联已成为一种仪式，“爆竹声中一岁除，总把新桃换旧符。”

        期待已久的年夜饭让我颇为诧异，菜式没有中午的三分之一，我嗫嚅半天，还是把疑问抛了出来。大伯向我解释，除夕是团圆，但是由于兄弟分家后需要轮流过年，因此过年丰盛的年饭可以在早上，也可以在中午或晚上，以放炮仗烟花为标志，我们中午那顿是年饭。我恍然大悟，我所看到的白天放烟花的那家正过年准备吃年饭呢。无锡是年饭在晚上吃的，俗称年夜饭，我记得父母准备年夜饭非常郑重其事，一般小年夜开始，父亲吩咐母亲买什么买什么，母亲根据菜单开始忙活起来，然后熬一天一夜的萝卜鸡汤，黄豆芽必须有的，表万事如意，鱼必须有的，寓年年有余，还有一个菜记不得了，应是幸福长长久久的含义。

      公公的话匣子在我们你一言我一语中打开了，他提到1959年过年有酸豇豆就很了不得了，提到建设社会主义口号从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到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我们老百姓的日子跟自己比就可以了，不要与他人比，大河无水小河干，国家富，老百姓富，国家穷，老百姓更穷”。

      除夕守夜原是个传统，近几年不时兴了，以斗地主、打牌代替了，可惜之。我们围着篝火，仿佛有些沉睡已久的感觉苏醒了，聆听着新年的脚步声逐渐走近、走近、走近。

    （三）

      屋外的雨淅沥淅沥，弹奏着新春的第一首乐曲。俗语说春雨贵如油，预示着今年的好兆头呢。雨是在下午四点左右下的，早上起时天晴。

      初一早饭吃饺子，这是风俗。我准备下灶烧火，被侄子阻止，“这是技术活，你做不来”，虽有些不服气，发现还真做不来，小时候点火用的草把，材质是枯老的稻梗麦梗，这儿用的是木桩子，点着它需要专业工序的。那我就负责下饺子吧，饺子是婆婆在腊月十六花了一天时间包的，肉馅、萝卜馅、豆角馅，很丰富。吃饺子取“更岁交子”之意，“子”为“子时”，交与“饺”谐音，有“喜庆团圆”和“吉祥如意”的意思。 无锡过年没有吃饺子的习俗，有和饺子类似的馄饨，不过也不放在过年过节吃，是平常日子的食物。母亲做的馄饨特别美味，也是她很骄傲的地方，平时会动不动提议包馄饨吃。

      婆婆在正堂桌子摆放了贡桔、瓜子、花生、糖果类，桌脚一米处卧着盆炭火，几张椅子围坐周围，这是迎接拜年客人做的准备。两位侄子带着我和爱人去同族拜年，一家家走过来，每一家笑容洋溢，喝茶、吃瓜果，祝福问候热情地有些吃不消呢，一圈走下来，我还吃不了兜着了。这种拜年方式我相对陌生，我小时候居住的村落是一个迁移村，没有形成约定俗成的拜年风俗。

      回到家里，公公婆婆已迎来送往好几批客人了，我看了看时间，快十一点半了，问爱人要不要做饭了，他说再等等，年初一的饭要晚点吃，因为有些客人来时如果看到主人家已吃饭了，会对自己来晚了很自责。

        下午一点开始做饭，我发现这儿做饭分为两道工序，米淘净后放至锅里煮三分熟，沥干水再把微熟饭粒置于锅中继续煮，曰“蒸饭”，我平时做饭一步到位，水放一节指头高，基本正好，这还是小时候爷爷教我的诀窍，这种煮饭方式属于焖饭。

.....

      时间像往常一样流淌着，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我想我找到年味了，年味其实就在我们心里睡着呢，爆竹、烟花、年饭、祈福甚至父母的唠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