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帕赫贝尔的D大调卡农,那时曾南祥已经在北欧了,他刚在挪威看完极光,说自己第一天起晚了,误了时间,不得不又在奥斯陆多呆一晚,原本两个月的毕业旅行到离开奥斯陆这天刚好过去半年,这半年预算严重超支。
他在朋友圈里打笑道:“来个人把我从奥斯陆捡走吧,全身只剩下一个钢镚,天上下起了大雪。”
后来从戴高乐机场转机回北京的那一天晚上,大雪,他又滞留在机场。他说那一整夜都在循环播放这首曲子,一整夜循环一个叫前尘的主播讲述的《抵死缠绵的卡农》的故事,一整夜都在想一件事情,后来我没有问他那一晚究竟在想什么,但却没忍住去找来了他循环一晚上的那首曲子。
后来果真就变成了我一整夜、一整夜的去循环播放,一整夜、一整夜的想一件事情。
17岁的那年,我疯狂的喜欢上了《国家地理》,喜欢上了订各种各样天马行空的旅行计划。老是翻着《国家地理》的彩页对曾南祥说。
我们一起骑车沿着川藏线去青藏高原吧!
我们一起去帕米尔高原看玫瑰花海吧!
我们一起去垦丁吹海风吧!
听说法国南部的阳光超级浪漫!
真想去北欧看一场绚烂的极光......
其实,那个时候我连骑自行车都不会,而且我严重的晕各种长途的旅行交通工具,还有就是,那年正值高考.
我哪里都去不了。
后来高考过后,我来了北京,曾南祥去了上海。大二,我呆在北京实习,曾南祥去了新疆,在帕米尔高原的玫瑰花海,他一脸肥肉的冲我Facetime:二,快看!你说过的全世界最好看的野生玫瑰花海。
我只好安慰自己:我连自行车都不会、我晕各种长途车、我连东南西北都不分,去什么帕米尔高原。
曾南祥说他正在法国南部晒太阳的时候,我刚好看完了春上村树写的《当我谈跑步的时候我在谈什么》。然后在内心抑郁而不得抒的那一段时间里,我疯狂地爱上了跑步,准确的说是爱上了在操场上一圈一圈的循环。
那个时候我突然发现《卡农》简直就是为跑步而生,一圈追逐着一圈,就像一个声部追逐着另一个声部的《卡农》的曲式。
后来,当教学楼突然有了外挂的透明电梯之后,我喜欢上了一个人的时候,一口气从2层坐上14层,然后又骤然降落下来。额头抵在玻璃上,两手撑着栏杆,看脚下被风吹得四仰八叉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树。然后把《卡农》重复播放,我喜欢把所有喜欢的事情重复很多遍,就像读一百遍《小王子》、就像跑一整夜的操场,就像想一百遍那张大脸。
我开始懂得为什么说最好的音乐都是没有词的,仅仅是曲式,听到的每个人,都在心里用自己的故事填上了属于自己的词。我也开始理解帕赫贝尔写《卡农》时候的心情,经受了妻儿的离去,孤单留在世上的他,用循环的曲式妄图造就一切都可以继续下去的美好假象,抵死缠绵。
对于曾南祥来说,他在曲子里填上了旅程,他在一次又一次辗转中看见了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
一次次的循环卡农,就像在戴高乐的那天晚上,他说但愿旅程永远不停,不止半年,还能继续看世界。
对我来说,虽然无法兑现旅行,却也在单曲循环中找到了跟自己内心交流的方式,希望能够永远这样下去,就像是跑在环形的深夜跑道,四周安静,一首卡农,让你觉得仿佛一切都可以无限循环下去。
一个声部的曲调自始至终追随另一个声部的曲调,抵死缠绵,循环美好。即使重复了28遍的曲式,还是意犹未尽,还是会不断地按下replay。这大概就是帕赫贝尔当年留在《卡农》里面的故事吧!
再一次听这首歌的时候,我看见曾南祥在微博上说,自己已经决定去非洲了,支援第三世界国家基础设施建设。他问我,哥帅气吧!以后我就是在高级工程师身后西装革履当翻译的那个!
我脑子里出现了他穿西装的样子,圆滚滚的肚子大概能把西装撑得刚好吧。
我突然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到最后只是讲了句:加油!
突然想起了顾城的一首诗“草在结它的籽 风在摇它的叶 我们站着什么都不说就十分美好, 门是矮矮的 有阳光照进来 我们靠着什么都不说 就十分美好!”
people come and go…...
此去经年,我们各居一方,只是听着这同一首曲子,什么都不说,就十分美好。
羊
2015年11月
于万里暖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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