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

今天周末，林涵夫妇都在家里，二个人各忙各的，好像二辆擦肩而过的火车，画出二条平行线。

林涵和王磊结婚已经快二十年了，从大学时代的风华正茂到现在的头发花白，一起共度了最美好的年华。

林涵望着王磊花白的头发想：岁月送来的花前月下好像已经花完，现在只剩下柴米油盐酱醋茶。日月耗尽了二个人的精华，只剩下糟粕了吗？

王磊第六感告诉他，后脑勺有目光，他偏过头，看见妻子怔怔地看着他，眼睛里雾气蒙蒙。

“怎么了？”他问。

林涵好像梦魇中被唤醒，仍一只脚在留在模糊不清的另一个世界，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多想他走过来，抱抱她，像在大学校园的树荫下。但是，树荫在岁月中也已经老去。

林涵站起身，故作轻松的说：“没什么！”向卫生间走去。

王磊回过头，继续在电脑上写项目书，时间太紧迫，必须赶，明天开会要讨论。他希望他们课题组能够拿到这个项目，经费1000多万，可以做很多事。要是拿不到，很麻烦，他们可能后面工作无法顺利开展。他满脑子现在的项目书，明天的讨论会，忘了妻子。

晚餐时分，外出打球的17岁儿子王子回来了。王子1米85的个子，由于酷爱运动，身体结实，生气勃勃。

女佣开始摆晚餐。当王子湿淋淋头发从浴室出来，晚餐就绪，各人落座在自己惯常位子，开始进餐。

“我打算进体育大学。”嘴里有饭的王子说。

“你要先考虑一下理工类专业，以后选择余地会大些。”王磊望着儿子说。

“你也可以考虑一下身体，我怕你太多体育训练会损害身体，还没有老就身体先垮掉了。”林涵望着儿子说。

“我无论要做什么，你们都有一堆的反对理由。”儿子有点愤愤不平。

“你体育大学毕业做什么？”王磊寒着脸问。

“我去做保镖也可以！”儿子赌气的说。

“王子，我们为你好，你说，你要以后真做保镖，你让我们怎么放心得下！”林涵说。

“你们是怕我丢你们的脸吧。”儿子冷冷地说。

饭桌上正短兵相接，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了，女佣接听，很快奔到饭桌边说：“爷爷的电话，奶奶中风了，送到医院去了！让你们快去，在东风路医院！”

三个人呆了，立即醒悟，忙乱收拾一下，开车直奔医院。一路上，三个人，谁也没有开口，各自思考自己的猜想，谁都不愿挑明。

医院神经内科走廊，三个人看见没头苍蝇一样的爷爷，焦虑、悲伤、无助堆叠在苍老的脸上纠缠。爷爷看见他们，一下子老泪纵横，哽咽地说：“要是奶奶不中用了，我怎么办？”

王子拉着爷爷的说：“我奶奶怎么样了？”说完，抱着比自己矮一大截的爷爷，像小时候爷爷经常抱他一样。

林涵和王磊向医生办公室走去，医生告诉他们，CT结果显示，脑出血的位置很凶险，靠近脑干出血。现在有二个方案：（ 一）手术，也有可能在手术台下不来；（二）保守治疗，也可能随时出血量加大，压迫脑干，立即死亡。夫妻二人对望一眼，立即会意，他们都决定放弃手术，78岁的老人，一身的基础病，上手术台多受一层罪。于是，王磊签了字，保守治疗。

他们都在插满管子的奶奶病床边站着，奶奶已经闭着眼睛，面色潮红，叫也不能答话。

爷爷忍不住又老眼滚下泪来，王子也眼泪汪汪。林涵看了，也不觉滴下泪来，只有王磊，眼神凄楚，硬生生把泪逼了回去。

突然，奶奶心电监护屏幕上出现一条颤抖的波浪线，王磊按了呼叫按钮，很快，医生、护士赶过来，忙碌好一儿，医生满头大汗，站起来对王磊他们说：“我们尽力了，很抱歉！”然后，一条长被单盖过奶奶的头顶。

奶奶去了。

爷爷泣不成声，王子也哭出声，林涵也哭了，王磊含着泪水，强忍着，没有发出声。

夫妇都心里想：今后要分出更多的时间照顾爷爷。

爷爷一瞬间更老更衰了，他被击垮了。王子，走到爷爷身边，紧紧抱着爷爷哭泣。

一刹那，夫妇在悲痛里互相望着对方。

林涵想：人生短促，让儿子过他想要的生活，让他折腾去吧！明天劝劝他爸。

王磊心想：人生短暂，让儿子追求自己梦想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明天，劝劝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