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

我是一个不喜早起的人，却大半辈子不得不天天早起。

早起的好处路人皆知，有关早起的名人名言励志故事俯拾皆是，但我就是不喜欢早起。

我的早起恐惧症是从童年就开始的。我是家里的第一个女孩子，帮妈妈分担家务就是我童年时的主要任务。那时，家里养了几只鸡，喂鸡就是我的专职工作了。

冬天的早晨，外面的天还没亮，妈妈就会一遍遍把我从热被窝里喊出来。火炉里的火才刚刚升起，屋子里如同冰窖一般。我半睡半醒地站在案板前，握着又重又凉的菜刀，把头一天攒的白菜帮剁碎，再拌上麸皮，然后端着冰冷的瓷盆穿过寒气逼人的院子，把鸡食倒入鸡窝旁的石槽里，再把水槽里加上水。干完这一切，我立刻飞一般跑回屋里，先到火炉边烤烤已经冻得通红的手。

上了中学后，我成了一名住校生，学校规定每天早上五点半开始跑操。夏天，这不是什么难事，五点半天已经大亮，还没到起床时间，勤快的小鸟就把你叫醒。人醒了，但不必马上起床，可以躺在床上闭着眼享受这短暂的惬意。

到了冬天，可就难过了许多。宿舍里没有火炉，房子又大，脸盆里的水都冻成了冰疙瘩。起床钟响起，天还漆黑一片，有几个勤快的已经迅速地钻出了被窝，起床困难户就得被寝室长催好几遍。跑操要按照班级排队，还要点名，学校有专门检查纪律的人员，如果有迟到的就会扣减班级分数，每个星期评比，成绩最好的就会得到流动红旗。为了不给班集体抹黑，我只能盼望着周末能美美地睡个懒觉。

我又被逼着早起，是女儿读高中时。学校离家不远不近，即不能住校也不必租房，我就担负起每天接送的任务。孩子早上六点半必须到校上早读课，所以我每天最晚五点半就得起来做饭。

这时，我已经百炼成钢，起床后马上就能进入战时状态，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干什么都手脚麻利。一边干活，还得一遍遍催促慢慢腾腾的女儿，像极了小时候催促我起床喂鸡的妈妈。等女儿到了学校，我会长长地松一口气，盼望着周末的到来，盼望着女儿考上大学。

现在，我终于不必逼自己早起了，但早上已经不习惯睡懒觉。

老公有早起锻炼的习惯，一年四季雷打不动地早上五点半起床。我睡眠很轻，每天早上当他悄悄地起床，我就已经睡醒，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他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摸索着穿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听着卫生间传来冲水声，最后是轻轻地带上门锁。

这时，就是我最舒服的时候，我会打开音乐，躺在被窝里闭目聆听。躺够了，再起床做早餐，一切都像那一个个舒缓的音符，缓慢而有序。

这也许就是我几十年早起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