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从前的暑假,我去河边放羊。
吃过午饭,大家牵出自家的羊,打一声呼哨,全聚在村里的大道上。羊群汇合在一起,腾起满天的灰尘。还端着饭碗的四邻,赶紧站起来,用手护住自己的碗口。“哇,这几个小将真准时啊!”
去河边的路上,没一棵树,两边又是高过人头的玉米地,一丝风都没有。甩响鞭子,赶起羊群,就往河边跑。越过河堤,到了河边,白羊散了一地,埋头吃起来。河对岸的柳树映在河里,把河水都染绿了。天上白云悠悠,也映在水里凑个热闹。偶尔天上会飞来几只洁白的大鸟,落在远处的河边上。
有一次贪玩,下河游泳玩过了头,突然想起了羊。急急忙忙穿上裤衩,抹了一下湿淋淋的头发,冲到河滩上找了两圈也没见到。我在羊群里跑来跑去,群羊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冲上河堤,来来回回地跑着。“你是不是在找羊呀?我刚才看到一只羊往南跑了。”大娘用手指着小路说。我跑下河堤,拨弄着路两边的玉米叶,没拔开的,在手臂上的划出了好几道血口。
我跑出小路,来到大道上,往回家的方向一看,一只羊正往前跑着,正是我家的羊。追。我拔腿跑起来,那只羊听到声响,抬起四蹄跑了起来。我生气地喊着回来,它听不懂我的话,跑得更快了。
我气得哭起来,它大概觉得声音很奇怪,猛得停在了路边,我用脚踩着羊绳,弯下腰一把抓在手里。我想把它拉回老地方,它硬着脖子不回去。羊绳把脖子都勒弯了,它瞪着白眼珠子,死死的盯着我。我害怕了,松开羊绳,它喷呲喷呲地喘气。我绕到它的后面,拎起绳子头,仰了一下,它慢慢往回走了。

2
从前的暑假,我去黄河北打工。
顾名思义,黄河北,就是黄河的北边。干什么活呢?修铁路。
铁路上的枕木和铁轨已经铺就,只剩下了些扫尾的活。我随着五个大人,把路基边的石子铲到平板车上,拉到缺石子的地方。嚓—铁锹插进了石子里,翘起后把,起,哗啦—端起一锹石子,甩起胳膊,倒在平板车上。石子沉闷地跳了一下,不动了。
堆满了平板车,一起推到远处,又一锹一锹地卸下来。做了五六天,我的体力撵不上了。不时的,我看到老板的亲戚在一边撇嘴。
一个叔叔看我力气亏,说你歇一下,我来铲。我默默地撑了一个来月,重新回到了学校。过了一个学期,有一天下课,看见花坛边有几个工人在砌墙,其中一个正是以前帮助我的叔叔。我向他打招呼,他停下手里的活,打趣我说:“现在上学舒服吧?”
和我一起来的哥哥,受不了暑热,上吐下泄,脸色蜡白,趴下了。
他干的活和我不同,他随着另一队人砸路基。每人一把十字镐,分两列站在铁轨两边。随着哨子声,一起一落地砸向枕木下的石子。火星崩裂,扬起一股一股的白烟。有时砸飞了石子,撞在腿上,能蹭掉一块油皮。
同伴躺在屋子里,边上坐着的人说他干活死秧:“不知道用巧劲。每次都把镐扬得高高的,还用力地砸。天那么热,不中暑才怪呢!”他嗯嗯地应着,脸上显出羞赧的神色。
这年冬天,我在村里遇到同伴,他说我走了以后,下了一场暴雨,冲毁了一段路基,铁轨悬在半空,离地面一尺来高。我问他是那段路基。他说就是你铲石子的那段。
那个地方叫台前县,那地方似乎是水泊梁山的遗址,因为有个村子叫王英楼。家家户户的房子都建在高台上,大概是怕水淹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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