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父亲，脑海里总是会想起一个词：凋零。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常常在半夜哭。那个时候夏天常常和父母睡在一起，眼泪滴在凉席上，哒哒地响。母亲总是说：“你在哭什么？”
幼时的我不懂事，痴痴地回答：“我害怕你们都会死去。”
其实那个时候父母还多年轻啊， 二十多岁的年纪里，比现在的我大不了几岁。我还可以骑在父亲肩头，抓着他的头发，父亲像是一座大山，让我看得更高更远。
那个时候啊，父亲就是我看向世界的向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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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印象里，父亲只打过我一次。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叛逆得有些六亲不认，即便是和我一起玩的人，对于我的叛逆也总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那天，和母亲吵架，吵得很厉害，我砸手机，砸我买的各种饰品，大骂大闹大哭，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而后，父亲扇了我一耳光。
其实毫无感觉，那个时候的我，失智到几乎麻木，可能是因为父亲从来没有打过我，那一巴掌让我特别难过，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随手就给自己甩了好多耳光，比父亲的更用力。
第二天，脸青肿了。而后和朋友去爬山，我胡说八道说是我父亲打的。
那个时候，父亲是个多么强势的存在啊。
再到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懂事，而父母的争吵渐渐多了起来。
父亲是个暴脾气，每次和我母亲争吵的时候总是憋着一肚子的火，内心总是憋屈得很，人到中年，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冲动，但竟然总是咒着自己死。
我听了心里总是又气又恼，毕竟还不成熟，每次一听到他们吵架，我无能为力只得逃离，我总是利用晚上不归家来威胁着父母。他们一吵架，我就嚷嚷着要出去。
然后父母总是会停下来，向我道歉，然后我总是说着抱怨的气话：“谁愿意每次一回到家里就听见你们吵架。”
那个时候，父亲还是可以点燃的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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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当我渐渐懂事，慢慢成熟的时候，父母之间，吵架也少了，多得更是生活的疲倦，有的时候看着他们，像是被生活折磨得失去了灵魂一般。
很多时候我很羡慕那些父母心态很年轻的同学朋友，听到他们说父母又去哪里玩了，又入手了什么新型电子产品，又开始给自己斗表情包的时候，我总是羡慕不已。
回到家里，我很想和父母一起多出去旅游。可是哪怕只是逛个街，父亲也总是说：“上了一天班，太累了，你们娘两去吧。”
既心酸又无奈。想父亲出去放松放松，却又害怕他太累。
我记得我和谁提过，面对父亲，我总想到凋零，可是对方毫无同感，我也就未再和谁说过。
我说的凋零，就像是那种把一生精力提前消耗干净，在中年以后，仅剩驱壳，靠着所剩无几的一点点精力来度过余生。或许是年轻的时候太操劳了，或许是太拼命了，在这儿女长大，他们本该享福放松的年纪了，他们却躺在床上哪里也不想去了。
不是没有力气，是没有兴趣没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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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高考分数出来以后，谁能想到那个曾经叛逆成绩甚至倒数的人，分数过了一本线几十分，那晚上我们一家人去唱歌庆祝，父亲因为高兴，先是和自己的朋友喝醉了。到了我们所在的包厢的时候，坐在沙发上发蒙。
我靠在母亲怀里，说要唱一首《父亲》给我父亲听。这首歌是我暗地里练过好多次的，每一次唱，看着MV都会忍不住流眼泪，一次一次练习不让自己流泪，却还是在那晚上唱的时候躲在我母亲的怀里泣不成声。
父亲拿着麦，口口声声都是说对不起我，总是觉得他没有能力给我最好的东西。可是其实我知道啊，他早已经把他所能给的最好的已经给了我。
那晚上，母亲和我说：“喝醉的，要么是特别难过的，要么就是特别高兴的，你爸是为你高兴。”
那个时候，似乎是我最后一次在父母面前流泪了。小时候的我，多爱哭啊，动不动就喜欢掉眼泪。
可是现在，和他们基本上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不是人长大了，而是知道，我们现在很多事情都能自己解决的，如果能让父母少一点烦恼就少一点吧，如果能多一些高兴，就让他们更加开心一些。
我害怕看见他们凋零的样子，那是一幅没有任何表情麻木而又疲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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