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一颗阿司匹林和一场睡眠。却不敢喝足够多的水。于是开始等待。二十分钟。或许更久。我还需要点维生素。然后蜷缩在安妮的茶社睡着。深蓝色很安静。安静的坐在窗边的夜色里等我醒来。
她很聪明。一眼看出了深蓝色的身份。比苏玲舞还聪明。这场断崖式的忘却,那个隐匿于世俗中骄傲的女子。曾深陷其民国江南女校的装束和一首纯白的诗。以为从此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未曾想葛生蒙楚,行道迟迟。
我依旧记得那个三号门。警通连的士兵,岁数和我一样大。听说他们对士官生很不友好,说是出于嫉妒。但我看到他们在三号门站岗时,远比我们这些刚入学的散兵游勇更有素养。万玲曾说喜欢我是因为我背直,可他们比我还直,像一把把钢刀,或是骑士。
我们从三号门列队而入,我依旧记得那一排排如卫兵般笔直挺拔的柏树。一排排的过滤着你,过滤着你的眼睛,匮乏的灵魂与闭仄的往事。卡夫卡纠正我说,不是士官生。我望了他一眼,你说什么。他继续说,是军官生,本科毕业你就是海军中尉了。
OMG,海军中尉,当时在我心里比任何名称都要响亮的单词。阳光会穿透树梢的缝隙照耀在你的脸上,你像个骄傲的士兵,不,是英武的海军军官,骄傲的走在这条林荫大道上,走的那么挺拔笔直。
在海军学院的理发室被剪成圆寸,赤条条的在澡堂子和众人一同淋浴。然后穿上新发下来的白色海军军官生礼服,在学院的照相馆拍下了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张照片。这沉默晦暗的一生中低调的美好了那么一次。
我一直没有去看过系主任,因为现实不允许。但看过同学们在微信里发的照片,他们去看她。她老了,退休了,满头白发,甚至有些迟钝。她有两个孩子,所以称我小三子。还有他们家的饺子,中国人团圆的日子她就会包饺子,喊我去吃。我一直记得从她家吃完饺子回宿舍的路上,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声响,嘎吱嘎吱……
安妮把车停在三号门的门口,停了半个小时,电子眼抓拍了她的违停。没有学院的通行证,任何人不能进去。安妮问我,没让我当成海军,恨她么。我沉默的摇摇头。我告诉安妮,第二年,她姐来看我,在宿舍外面的草坪上帮我晒被子。同学们都问我,这女的是不是你媳妇儿?我说是我姐。他们全疯了,都说要做我姐夫。
她乐了。她很少被我逗乐。乐的眼睛里泛着泪花。她说我18岁那年,穿着海军军官生礼服的照片没丢,在她姐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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