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囊的人

窝囊的人

这一刻，我只觉得怒气到顶，没换上出门装，就一身褴褛的走出了家门，我没有习惯性地扶正卡壳的门把，是故意使劲地推开了门，把门砸得响响的。

才走下两层楼梯，就听见门“咯吱”关上了，我气得一脚踹向楼道里的灭火器，不料人字拖随着从脚趾传来的疼痛，也就着飞了出去，落入楼中间隙，一秒后就听见到底了。

我忍着痛，扶着楼梯一步步走到一楼，看见一只人字拖的鞋头倒插进前面的下水道孔里，直直的，红色的，我用手掏了出来，鞋夹那里有些脱线，是我的没错。也没有倔强到光着一只脚，如果赶我出来的那个人在场，我一定会脱掉还穿着的这只，赤脚就走。

我想去一个地方，就是建在这座城外围的一所小学，它前面能看到城，回过头就能看见山。

我又抬起头，看了看把我赶出来那家人的厨房，炊烟从抽油口缓缓冒出，漫过楼顶，涌到天上还没有散，让天变得越来越黑。

我感觉到脚有些痒，回过神才发现原来是一个人在舔我的脚，脸上充满了享受。我告诉他，我已经好几天没洗脚了，他就抬头冲我吠了起来，一直跟到我走出小区还不住口。不过他不敢出来，外面有一群穿着制服的人专门打狗，他被发现就会被当成狗打死。

天沉了下来，我拖着人字拖在黑压压的乌云下走，从口袋里掏出刚刚出门时顺手抓走的烟和火机，捂着手点燃了一支，第一口吸入吐出后，觉得神清气爽，我走得更快了。

还没有下雨，我就走到了想去的地方。我记得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但听见里面还有人声，而且那道生锈的校门是敞开着的，我走了进去，脚把人字拖踩得清脆。

操场上没有人，我顺着声音来到了一间教室前，透过窗户看了进去，里面果然坐满了上课的孩子，他们每个人都戴着红领巾，稚嫩的脸上充满了童真。

我悄悄地站远了一些。

讲台上的教师问他们以后都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孩子们齐齐的举高了手。

第一个站起的男孩说：“我以后想成为一个伟大的人。”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第二个站起的男孩说：“我以后想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这时，教师用手指了指最后一排，我看过去，孩子们也一齐看过去。我终于发现了坐在教室角落的一个男孩，别的孩子也都在看他，他怯生生地站了起来，我看清了他，原来他长得比其他孩子要弱小一些，他用颤栗的声音说：“我只想以后用一只手就能捏开栗子。”顿时响起猪叫般的笑声。

我没有继续看那个男孩后面会被怎么处置。我走上了二楼，二楼没声音，都是空空的教室，我又走上了三楼，也是空空的教室。这样一层一层的爬，我沿着楼梯到了顶楼，这栋楼的顶楼就是楼顶，没有围墙。

我走到边缘，看见旗台上的旗杆一下子横倒在操场上，又看见旗杆顶的旗帜原来是一块破得全是洞的烂布，整个操场死气沉沉的。我的右裤包震动了起来，原来手机一直带在身上，我没看是谁就按了接听，没有先出声，听筒里就出了声。

“我刚去你家找你，开门的却是一个抠脚大汉，他问我找谁，我说找你，他就给了我一巴掌，让我有多远滚多远。”

“找我什么事啊？”

“你爹死了，昨天喝酒喝死了。”

我感觉到后面有一双手在用力推我，我没来得及防备就被推了下去，我回过头，看到了刚刚坐在角落的那个男孩，他用憎恨的眼神看着我，他的嘴角上扬着，在没有声音地笑。

我的身体摔在了地上，但是意识还清醒着，只是并不感觉到痛，我看见前面正对着那间刚刚在上课的教室，但里面没有声音，也没有人。

雨下得及时，没过多久，我的舌头就尝到了一阵阵血腥味，我好像已经血流不止，雨要是再大一点，就可以血流成河。一只鞋踩在了我的头顶，他的另一只鞋踩在血水里，是我小时候常穿的荣光牌钉鞋，只不过鞋底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他使劲地踩，我感觉头骨都要被踩碎了，在我快要被踩死的时候，我停止了脑中的故事，咬了一口手中又甜又软的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