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给老人家让路。”走在前面拐角处的人们突然高喊道。
戴着手套扶着索道下山的我顾不得两腿酸软,连忙停住了,只见大伙自觉地靠边站着,在狭窄的小道上硬是让出了一条“宽阔”的路。
嘿,嘿,嘿……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赤身老人拄着拐仗扛着近百斤重的木材,一步一步地拾级而上,嘴里喘着粗气,白须上也密密麻麻地沾着汗水,手里拄着拐杖,不能说是拐杖,只是一根齐腰的小木棍,小木棍似乎也不堪重负了,老人另一只手紧紧拽住木头的中间的碎布,鼓鼓的青筋也在拼命挣扎,薄布上已经渗满了老人的汗,汗气从木头缝隙中扭着身子攀爬到天上去,他光着膀子,瘦弱的身体,骨头突兀得让人心窝发紧,黝黑的皮肤上道道疤痕,那是岁月的痕迹。老人家穿着一条粗布长裤 ,膝盖上有黄渍,我想,大概是老人扛不动时用膝盖跪在地方反弹站起来时留下的吧。腰上用红绳系着一条脏了的白帕子,脚上穿着褪色的解放鞋,鞋上全是泥,鞋底也磨破了。再走,被路磨的就是脚底板了,心酸!
想想自己毫无负重的上山还得靠四肢攀爬上去,有的路段仅一人宽,若靠悬崖一侧没有铁索作护栏,还真不敢走。特别是云梯,大概是华山最险的路段了。路几乎成九十度垂直,双手攀着绷直的铁链,脚登在仅4公分宽的台阶,就像登天梯一样。在上升过程,重心是向外倒的,完全靠双臂将身体拉向岩壁,确实需要很大的耐力和毅力。
再看看老人家,他这样义无返顾地上上下下坚持了无数个春秋了。他跟同伴们上山时扛运货物,下山时带走垃圾,饿了啃块自带的馍,渴了饮口华山的水,一年四季,风霜雪雨,据说,三天就要磨破一双鞋。他们熟悉华山的每一级台阶,每一条小道,每一处景观。他们一肩挑着家庭和生活,一肩挑着华山美化和文明,他们凿出的每一条路,都记录着华山的点点滴滴。
后面的人跟上来了,我们忙不迭地异口同声高声阻止道:“快给老人家让路!”那股团结的劲真是叫人振奋。于是,本来密密麻麻的人群一下子就在两边列好了两排队伍,好不“宽阔”。如果我们万事都是这般齐心协力,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呢。
大家都在两旁给老人家暗暗鼓劲。老人看看大家,感激地笑了,用浑厚的声音说着家乡话:“我这是靠自己的劳动赚钱,赚得值,你们白给我,我都不要呢。”我们都听懂了,笑起来不由得对铮铮铁骨的老人肃然起敬,就算年迈又怎么样,自己依然可以讨生活糊口,我们悬着一颗颗心跟着老人家颤微微地迈着步子。老人家“嘿嘿”的踹着粗气,目光坚定,脚步踉跄却不退缩,他知道自己肩上扛的不是木头,而是希望,是山上人的生活必需品,是自己家生活的材米油盐。他知道他不能停,只能一步一步朝前走,怕一停,就很难再起劲了。一步,一步,每一步是那么揪心,每一步是那么豪迈,一不小心一个趔趄,老人的汗水狠狠地砸下来,砸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等他走到前面去时忍不住偷偷帮着托了托木头,手一抬上去,心就沉下来了,好重。
老人渐渐远去……
我坐了几分钟的空中索道就到了半山腰上,吃着自己带着干粮,看着四周,群山起伏,苍苍茫茫,黄河渭水如丝如缕,漠漠平原如帛如棉,尽收眼底,但我也无心享受如临天界,如履浮云的神奇情趣了。
我知道还有很多像老人家一样的樵夫,他们就算是为生活所迫,依旧笑对生活,正因为有了他们的呕心沥血,才有了如此多娇的华山,他们对建设美好华山充满了自豪,子子孙孙以血肉之躯呵护着华山,滋养着华山,才使得华山万物生华。他们是华山生命力的源泉,是华山生生不息的脉动。
他们以华山为荣,华山更以他们为傲。在我眼里,他们就像一只只豁口的粗瓷碗,用顶天立地的身体盛着一碗碗陈年的时光,秉天地精华做风骨,承日月灵气为魂魄。
待我干了这一碗,敬华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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