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阵阵,卷起素白浪花拍打崖下杂乱无章的巨石,层层波浪退去,一个少年趴在巨石间,他衣襟耷拉在倾斜的沙砾上,手指泡的发白,嘴唇泛紫。
他在这里泡了三天了。
崖上不远处是一片树林。林中枝叶繁茂,藤条自然垂下,正值午时,阳光落下,地上枯叶斑驳陆离。
林中聚集了不少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们,有的三五成群聚在一堆,欢声笑语;有大胆的拉着藤条,在不相邻的树木间跳来跳去;有在心爱的少女面前,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
少年们侃侃而谈,面露自信之色。今天是少年们学习结业的日子,每个人都在展示自己在这段时间,学习到的灵术。除了她。
距离林子稍微远些的一处灌木丛边,一个淡蓝衣衫的少女垫着脚站在灌木丛遮掩的石头上,裙边绣着的格桑花如同开在草原般鲜艳亮眼,可惜她不是其中的格桑花。
少女透过缝隙,注目着林里来往的人群,眼中满是期待,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偶尔听得清几句,大多是说他们学了好玩的灵术,要展示几下。
而她也想参与进去……可她学了什么呢?
大抵是什么也没学到吧。
连教她的老师也这样说,没见过这样笨的人。
她努力过,这段时间她废寝忘食,看了很多书籍,背了很多口诀,可还是一无所用。
终于,在用了很多方法后,她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努力抵不过天赋。
扶桑族天生适合灵术修炼,而她是个废材,至于什么原因呢?
就像老师说的那样,她太笨了。
回忆过去,不经意间,少女眼角渐渐湿润,默默擦掉眼泪,少女转身想要离开,冷不伶仃,支出的一截灌木树桩绊住少女的脚,少女摔倒了。
“唉哟。”
这一摔倒不打紧,只是空灵的声音,醒目的格桑花裙却吸引了刚才谈笑风生的人群,大家都直勾勾地看着这个笨拙得可笑的人。
“哟哟,这不是废材的木梓惜吗?”人群里一个身穿浅黄衣裙,指着地上的少女,不屑地说道。
木梓惜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对那个人说的话充耳不闻,准备走了,却被两三个少女拦住去路。
为首的是那个浅黄衣裙的少女,木梓惜认得她是族长的女儿,平时仗着自己身份,作威作福。
此刻她正恶狠狠地盯着木梓惜,眸光狠厉,声音提高了一个度,“老师不是不让你参加结业大会吗?你怎么自己来了呀?”
木梓惜眼瞅着自己是走不掉了,而向晚歌的目的想让自己当众难堪,明白了这点,木梓惜也不惯着她,开口道,“我确实没有参加呀,我来看看。”
“一个天资愚笨的人,也配来看结业大会。”向晚歌不依不饶地说道。
“那你这话,可说的不对了。天资愚笨的人,只要她努力,她会比你们所有人都厉害。所以别瞧不起那些人。”
话音刚落,在场围观的人纷纷鼓起了掌,对于他们大多数人,都是平民,有点灵力根基,可学习灵术也要付出比常人多出几倍的努力,再加上这位大小姐,平时就瞧不起人,所以当有人替他们说出心中的不甘时,自是十分赞同木梓惜的话。
向晚歌眼见自己说不过木梓惜,失了势,当下急红了眼,手指划圆,捏起诀。顿时,木梓惜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众人茫然。
还是向晚歌旁边的一个人,急忙开口道,“各位,都散了吧,没什么。”
而后,众人纷纷散去。
旁边的另一个人道,“晚歌,我们这样,那个人会不会有事啊?”
向晚歌道,“没事啊,让她和我作对,这就是下场。走吧。”
******
木梓惜消失后,从天上掉了下来,落到海里,虽是夏季,冰冷海水却十分刺骨,海水涌入进她的口鼻,木梓惜手捂住口鼻,脚下使劲蹬着,可总是落空。
无形的水下压力,压得她透不过气。她拼命向上游着,手指触到水平面时,一种无力感涌现,她撑不住了,身体缓慢下沉,难道要死在这里了吗?
她不甘心啊,她还没有证明她自己,她可以的。
脑中一片空白,意识渐渐模糊,而要触及死亡那刻,身体发出淡淡紫金色光芒,周围的水旋转着,形成一个圆球包裹着她。
圆球在水里缓慢行着,荡起两条长长水花,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空换了颜色,夜幕降临,圆球把少女送到那个少年身边,淡淡紫金色光芒闪烁,一丝光芒进入少年眉心的赤红色火苗印记,奇怪的是,少年的伤居然好了,光芒消失,少年醒了。
无边夜色下,少年支起火堆,脱下衣服,坐在沙地上,烤衣服。
“咕咕咕——”
一阵饥饿声传来。少年跑到树林里,捉野味去了,留下火边独自躺着的少女。
漆黑的树林里,鸟儿声不绝于耳。少年拉起一根藤条,荡起身姿,鸟儿受惊,四处乱飞,月光倾泻下,少年宛如一位月光下翩翩起舞的仙子。
一个喷嚏打了出来,少女眯着眼,透过眼睛缝,月亮高悬天上,原来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呀。
再看到旁边支起的火堆,暖意从心底升起,少女顿时产生疑惑,难道自己还活着,摸摸自己的手,是真实的触感,掐了掐手臂,也没做梦,自己真的没死,少女高兴地跳起来。
碰碰跳跳之间,漆黑的林中传来一阵响动,少女高兴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神色紧张,会是向晚歌她们来找自己了吗?
少女一想到她们,准没啥好事,白天欺负得还不够,晚上还想继续吗?想到这里,当即就拿了旁边放置的一根木头,小心翼翼地靠近树林边,响动渐渐逼近,手里的木棍,举过头顶,一切准备就绪,只待东风了。
突然一个人影跑出来,直接跑过木梓惜所在的位置,冲了出来,而木梓惜只感觉一个白花花的东西从眼前一晃而过,手里的木棍落了空,少女差点摔倒。
少年看着木梓惜滑稽的模样,当即笑了起来。
木梓惜慌乱看向少年时,忙蒙住眼睛,大喊着,“啊——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由于自己的衣服打湿了,正挂着烤呢!
一番收拾后,少年围着火堆,将刚才捉的鸟,拔了毛,烤了起来。
木梓惜反应过来,那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后,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愧疚,站在离少年远的地方,眼睛却不自主地瞟着架子上烤着的鸟。
阵阵香味弥漫,咕噜声传来,少女摸了摸肚子,脚步不自觉地靠近。
少年或是感受到了什么,轻声道:“想吃,就快点,错过了,就没有了。”
木梓惜快速地跑到火堆前坐下,拿起烤得黢黑的野味,大口大口地吃着,香味十足,只是味道差了些,却也能填饱肚子。
一只鸟下肚后,木梓惜的唇边漆黑一片,看的少年捧腹大笑,而少年是一点一点地将肉撕下来吃的,因而唇边不占一点灰烬,很是文雅,像是落魄世家公子的吃法。
木梓惜不在乎这些,只要能吃饱就好了。
一番交流后,两人互换了名字,少年名唤幽玄,是出海游玩,遇到了风浪,卷到了这里。
“那你不是很可怜?这里没有你的亲人。”
木梓惜听到幽玄的讲述时,好奇的眼里流露出同情,而幽玄静静看着木梓惜眼里的变化,就像是看到了一两颗闪烁的流星落到清澈明朗的长河里,那般凄美动人。
幽玄缓过神来,并没有直面她的这个问题,而是问这是什么地方。
木梓惜淡淡回应,“浮沉岛。”
少年压抑心里的喜悦,抬眸望着明月,“传说这是荒神夕衡陨落前居住过的岛。”
“你知道?”
“云荒大陆上,谁不知道。”
“我以为只有本族的人知道呢。”突然木梓惜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遭了,现在什么时刻,我娘还在等我呢!”
不由得少年说话,拉起少年的衣襟,就往树林里走,还是幽玄提醒着,现在夜已深了,也寻不到回家的路了。
这句话提醒了木梓惜,少女拿了一个火把,朝着树林里边走,边走边对少年道:“你来到这里,既无朋友,也无亲人,不如就在我家住下。等到你的家人来寻你时,你再离开。”
“多谢姑娘搭救。”
“谢啥呢,说起来,是我应该谢谢你,白天我被人欺负落了水,是你救了我,把这事给娘亲说,她也会同意你住在我家的。哦,对了,扶桑族规矩一向很多,比如不会让外人留宿在家,到时候,就对外人说,你是我的表哥。你不会介意吧。”
“姑娘说的这些,在下记住了。”
******
月上中天,族内人户家已熄灭烛火,和衣而眠。鼾声阵阵,飘到大街上,木梓惜两人走得及细及轻,生怕吵醒了别人。
长长的道路延展直黑夜的尽头,两旁的屋舍在月光倾洒下,镀了层圣洁的清光。
转过拐角,一户人家门前灯笼还亮着,有风而过,忽明忽暗的烛火跳跃着,衬得灯笼蜡黄如泥土。
木梓惜走到那户门前,门从里面上了栓,轻扣几声后,少女就地而坐,眉头紧缩,以前她出去采药,从没有这么晚回来过,娘亲定要责备自己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个妇人,容貌姣好,细看之下,眼角虽有细纹,却很耐看。因为长期与药草作伴,幽玄鼻尖嗅到一丝淡淡药香,却舒缓了自己疲惫的身子。
“娘亲。”
“你还知道回来,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
“娘亲,我去看了结业大会。”
“哦。”
妇人并不奇怪女儿的做法,她明白,作为一个扶桑族人,没有灵力根基,想要修炼,是何等艰难,也明白女儿心里的渴望,毕竟她也是这样过来的。
两人谈话间,进到了屋内,幽玄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当木梓惜讲到自己落了水,被好心人救起时,妇人这才注意女儿身边跟了一个少年。
少年温润如玉,眉目清明,鼻骨挺拔,紫黑色锦袍衬得人器宇轩昂。
妇人福了身,“多谢公子救了我家女儿。”
“木姑娘福大,我只是顺手而已。”
当然顺手。
幽玄心里皱了一下,自己醒来,就看见木梓惜躺在身边,而自己身上的伤全好了,只是法力尚未恢复,要说救,也是这位姑娘救了自己。
看到母女俩有说有笑地,幽玄心里泛起了嘀咕,她们好像不知道这个事情,我要不要说呢?或许这是人家的秘密呢?算了,就当不知道吧,思虑再三后,少年拱手道,“大娘,接下来的日子叨扰你们了。”
妇人道,“本来扶桑族是不留外人过夜的,你既救了我女儿,也算是老妇的恩人,对外人只道你是梓惜的表哥,来我这耍的。”
“大娘说的,木姑娘也说过了,在下记住了。”
“夜已深了,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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