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临终前的半个月，我每天开车回来，不日间断。尽管酷暑盛夏，我还带着个一岁的孩子，但我倔强地坚持回来看爷爷。
因为我不想再留下遗憾。半年前，外婆去世后我就留下了深深的遗憾。
人生多无奈。
外婆查出癌症时，我已近预产期，但我仍开车回去看外婆。她拉着我絮絮叨叨地跟我讲家里的事。
她瘦弱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双手青筋凸显，骨头分明。我似乎能看到死神在一步步逼近她。
我其实什么都知道。但我无能为力。
走的时候，我塞给外婆钱，她说：好娃哩，你总是给婆钱，婆对不住你啊。都没为你做过什么。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说这一辈子都是在管我舅舅家的孩子，没怎么管过我们。
我忙说：怎么没管过我？我还记得小时候吃您做的油饼，炒菜面，枣沫糊……我爱吃呢。
外婆不再说话。摇摇晃晃着轻飘飘的身子，硬是要把我送到门口，又追到车窗口说：“等你做月子了，婆就来看你！”
我踩下油门，车一走动，我的泪就涌出来。
外婆啊！您的身子在风中都站不住了，怎么还想着去看我？该是我常来看您啊。
可我后来却没有常来。
生了二宝后，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忙得连门都出不了。我想去看外婆，可小宝怎么办？
记得只有两次，我让我妈帮我看了会小宝，我匆匆忙忙赶去看外婆。我仍是给外婆钱，又想着她不舍得花也花不出去，就再买了大包小包吃的带去。但是，那时她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可我还能做什么呢？还能怎么做呢？我只能这样好让自己好受一点。
我爱的外婆。
我缺爱的童年里，被忽视的童年里，给予过我爱的亮光的外婆啊！我对她的情感比对我奶奶要深重得多啊！可我却在她临终前无法给她最珍贵的陪伴。
人生多无奈啊。
人生多遗憾啊。
人生多撕扯啊。
心被撕扯。疼到麻木。
外婆最后的日子里，受尽了疼痛。
疼得她日夜呻吟，双手在空中乱抓。她只想一心离去。可即便在那样的疼痛里，她仍不忘给我留下最后的物件。饱含着她的爱。
她留给我几块自己织的布。白色，纯棉的。
我每每看到它们，就想起外婆。
今晚再读贾平凹的这本书《生命是孤独的旅程》，读着读着，我又想起外婆。外婆，你在那边好不好？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不再有病痛和操劳。
你知道吗？我有很多遗憾和愧疚啊！
您病重的日子，我没有多陪陪您。
您下葬前一晚，我没有为您守灵。
葬礼那天，我也没怎么掉眼泪。我不明白，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没有大哭？也许这就是大悲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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