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我的父亲

父亲

1.

父亲节

明天，6.19号就是父亲节了。我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

在我的一生中，我感情最为复杂的一个人，可能就是我的父亲了。

这件事还是要从我小时候说起。

我小时候，发育在同龄人里面算是最快的，常常保持着比别人高一个个头的记录。而在身高就是一种碾压优势的时代，我用身高在学校里面取得了我想要的任何东西。你给我，好说，你不给我，也好说，抢，可以说，那是我第一次感受暴力给我带来的便利，后来就上了瘾，再也停不下来了，你说我是孩子王吗？我是一个孩子王，但是是一个用暴力来维持自己权威的孩子王，我在学校里面几乎用暴力获得了我想要的一切，但是只有一件事是搞不定的，那就是我的父亲。

和大多数家长一样，我的父亲总是和我说不要去欺负别人，要团结友爱啥的，但是那时候在我的想法是这样子的——“如果暴力不是为了得到，那将毫无意义。”那时候我用这个问题问我爸爸，我爸爸说，以暴制暴确实是最简单而有效的方法，但是你无法保证你永远都比暴力强大。我说，啥啥啥，你说的啥。我爸说，下次再打人我就打你。

后来随着我的年纪渐长，身高优势渐渐没有了，我发现那些被我欺负的一愣一愣的那些孙子，都渐渐变成了有着反抗能力的儿子，我再也无法确立我绝对的统治地位。

不能欺负人了，我就爱上另一件能迅速让我分泌大量多巴胺的事——上网打游戏。在网上选择自己的种族人物，配备着良好的装备，我再一次找回了碾压的感觉，那快感真的是一阵接着一阵。后来我爸爸知道了，我的痛感也是一阵接着一阵。痛并快乐着，大抵也是如此。

我的父亲是一个教师，教的数学，从小他就喜欢给我整一些XYZ，尽管那时候我最向往的窗外的蓝天白云。那时候我的学习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很不争气”，100分的卷子我我考上60分就要阿弥陀佛，除了数学能上上90以外。可是这对老师出身的他来说，是一个不可接受的事。

打架，上网，成绩不好，这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些不可接受的事，因此挨打就成了从小挥之不去的噩梦。

我记得我写的第一篇关于父亲的文章，是说，我要是能从这个家里走了就好了，我再也不想回来，变成一只鸟，飞的高高的，飞到太阳上面去。

可是终究我还是没有变成一只鸟，也没有飞到太阳上面去，我连第一步的离家出走都没有做到。

2.

那时候，除了漫画是严禁我看的东西以外，其他什么书他都给我买，我喜欢看科技类的，什么宇宙之旅什么上帝粒子，什么宇宙的琴弦，我都有些印象，只不过记不太清了。我妈妈宠我，漫画什么的她都给我买，就因为这事，他和我妈爆发过很多次争吵，他说，他曾亲眼看见很多的小孩因为沉溺漫画而堕落，可他们，都曾是很好的孩子啊。

我爸从小都想让我成为一个很好的孩子，可是我偏偏就是那么的不争气，我除了上网和打架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能称得上优秀。游戏等级倒是练的挺高，我爸总是嘲讽我说，你应该是你同学里面玩游戏玩的最好的。我倒是很认真的回答，列举了很多比我玩的好的人。我爸听了半天没说话，就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起身去厨房做菜了。

后来我上小学，有一次急性阑尾炎，紧急的做了一个手术，导致后来我在病床上躺了一星期，头几天连翻个身都痛，只能二十四小时睡觉，睡得昏天暗地。在第一时间，我妈妈放下了一切的生意来照顾我，不停流着泪。只有我爸爸，迟迟不来。我问我妈妈，爸爸呢？妈妈说，你爸爸还在上课。我盯着对面墙上的挂钟看了很久，哦，我说。

直到最后，我也不确定父亲到底来没来，可能来了，应该还是来了。

3.

初中这一段时间矛盾太多，下一次有机会再写，我写高中。

上了高中，我和父亲见面的机会急剧减少，能见上几面的都是在寒假或者暑假这种我们都放假的时刻，那时候我和他常常都是电视开着，我和他坐在那里，谁也不知道讲什么，应该讲什么。就这么坐了一上午，或者一下午，因此我常常逃避和他在一起独处的时间，因为这真的是太尴尬了。我觉得我喜欢看书的这个习惯都是被他逼出来的，为了不至于那么尴尬，我只能看书，把自己放在书里面，日渐消瘦。

上了高三，见面的时间应该更少了，但是父亲放下了他那群很好很好的孩子，在我学校旁边租了一间房子，每天的任务就是给我送两顿饭，中饭和晚饭。他问我想吃什么，我想了半天说了一句，蛋炒饭？蛋炒饭是我从小吃到大的食物，其他的好吃的也没怎么吃过，就算吃过也忘记味道了，就蛋炒饭的味道还记得，我记得那是某一天父亲起床太晚不得已给我弄了一个蛋炒饭就去上课了，结果我就一直吃了十几年。父亲那样子的眼神好像也是在说，你就不能有点追求。我翻了个白眼。

后来高考之后收拾出租屋的时候，我看着墙角里有一本炒菜的书，我拿起来闻闻说，这书味道还不错。

可惜后来成绩出来我让我爸爸失望了，也不能这么说，他失不失望我不知道，至少我是失望的，但是在放榜的那一天，他拉着我去外面喝了几瓶啤酒，那是我第一次和他喝酒，他拿着半瓶啤酒说，你小子上大学以后不要整天就知道玩游戏，不然我还要坐飞机去打你。我说，那样多好，你落地的时候气就消了，再也打不到我了。他沉默了很久说，是啊，再也打不到了。那天晚上，我们又陷入了那种无话可说的状态，就一直看着星星喝酒，喝到醒来我就发现我躺在床上，他躺在厕所里。我爸睁眼的第一句话是，幸亏你妈不在。

4.

上大学我选择的是重庆，我爸爸问我为什么，我说，重庆美女多，我要去征服重庆的美女，我爸爸听了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肩膀说，区区几个美女算什么，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我傻笑着说，是啊是啊。

可是一直到了2016年6月18日星期六23点23分的现在，我也一直都没有找到女朋友，我可能要从一开始就征服星辰大海了，我想。

6月19日，我真的也不知道送一个什么东西给我的父亲，从小到大，我生日礼物收过不少，但是从来都没有送过什么礼物给他，就算到了今天，我也真的不知道我能送什么。貌似我只要不犯事，给他挣点面子，能走在征服星辰大海的路上他就阿弥陀佛了。他不知道我能送什么给他，我也不知道。

但对我来说，我知道他其实还是有一样一直都想得到的，但是在此之前我打死都不说，后来有了妹妹她才偶尔提起。

那么我就说了吧，

爸，前十几年你往死里揍我，我原谅你了。

写于2016年6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