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知更鸟
有一种东西不能遵循从众原则,那就是人的良心。如果我的良心可以得以解脱,那么我将此文献给它——一只逝去的知更鸟。
——题记
那是我放暑假后的第二天,天空飘着小雨,燠热而潮湿。
傍晚时分,我从外面走进门时突然看见一个东西正在地上蹒跚而行。由于光线暗淡,我不能一时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俯下身子再看时,原来是一只小鸟,我伸手去抓时它没动,任我把它怜悯地捧起。我如获至宝般地大叫:“妈,快来看,我抓到一只鸟儿啦!”待我在灯光下彻底看清时,才知道它的那双小爪上有一团焦状物,像是刚被火烫过一样,不知怎地,我心头一热,就马上想到了,刚才从炉灶里锹出来的一碟炭火,由于我的疏忽没有用水及时浇灭,可能是小鸟跌落其中,烫着了。我开始自责起来,因为是我害了这只可爱的小生灵。若此时把它放飞,无疑给了它一条死路。无奈,我只好把它留下来,想办法拯救它。
因为我没有养鸟的笼子,就在我房间里给它做了一个简易鸟窠,算是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处。我在鸟窠里洒了少许饭粒,想让它吃点东西,但它一动不动。我又取来奶粉泡了一点,待凉后放在一个小塑料盒子里让它喝,它仍旧无动于衷。只是一阵轻微的哀叫,似乎是在找它的妈妈或同伴,有时也能在房间内扑愣愣地飞一飞,但飞得不是很远,这时我才对它仔细观察了起来,它颈部下有一撮很明显的鹅黄色,与下腹部的白色形成强烈的对比,翅膀和尾巴的上半部是橄榄色。锥形的鸟喙,喙基暗棕色,黑眼睛,细巧的腿和爪呈浅棕色。从它这一身漂亮但不丰满的羽毛看来它出生不多久,顶多也就是刚学会飞,至于叫什么鸟,我也答不上来,从那修长似剪刀的尾巴看恰似燕子,张着翅膀飞上飞下又有一点像苍鹰,倘若蹲着不动倒也像浮在水面上的鸳鸯。(咱就姑且称它为知更鸟吧,因为我那时刚看过美国女作家哈珀·李写的长篇小说《杀死一只知更鸟》。)
最令我痛心的是它已经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了,我怕这样下去它会死去,我开始担心起它的生存来。后来听妈妈说这种鸟喜欢吃虫子,让我想办法去找点小虫子来给它吃吃看,于是我走到苞米地里去抓那种会行“跪拜礼”的虫子,它有两只很健硕的长腿,一蹦一跳的,很有力道,但我抓这种虫子是老手了,我用手一捏住它的腿,它就无处可逃,我拿在手上先让它跪拜一下,再把他的腿卸掉,它就不能跳了,放在鸟窠里等知更鸟来吃,果然它见了虫子,嘴巴会自然张开,朝虫子上啄两下,把虫子啄碎成几段,然后衍在嘴里,只见它的上下唇一翕一张慢慢吞下,我趁机给它水喝,它也会沾一点,把头仰起来用力甩一下,看起来倒蛮有精神的,其实它是一只很漂亮的小鸟,我很喜欢,见它能吃点东西,我真的很高兴。
直到有一天清晨,我正在诵读戴望舒的新诗《古意答客问》:
孤心逐浮云之炫烨的卷舒,
惯看青空的眼喜侵阈的青芜。
你问我的欢乐何在?
——窗头明月枕边书。
侵晨看岗踯躅于山巅,
入夜听风琐语于花间。
你问我的灵魂安息于何处?
——看那袅绕地,袅绕地升上去的炊烟。
渴饮露,饥餐英;
鹿守我的梦,鸟祝我的醒。
你问我可有人间世的挂虑?
——听那消沉下去的百代之过客的跫音。
读到尽兴时,忽然听到鸟窠里有扑闪振动声,方才想起这知更鸟今天早上怎么没叽叽喳喳叫了,要是以往,它准会叫开了,仿佛在催我起床似的,每当这时,我总是快速地穿好衣服起来,为它换水喂食。
我把它轻轻地捧起来放在手心,一看,把我吓坏了,它两腿紧缩,爪上火烫过的地方已开始结痂,但看它有点萎靡不振的样子,耷拉着头,整个身上有气无力的喘息着,我想它是不是要死了?我有点措手不及,立马用小虫子来试探它,它依然无动于衷,连眼睛看都懒得看一眼,又过了一会儿,只见它高高翘起尾巴张开两翅,剧烈地上下抖动,我知道它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了,我的想法终于被证实了,6点40分的时候,它终于离开了这个世界,它的两腿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尾巴平展,但眼睛却没有完全闭上,从那一双深邃的眼睛里,我读出了一份对世间的美好留恋,有种欲哭无泪的冲动…...
当我把这噩耗告诉妈妈时,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诧,见我这般愁闷,她很平淡地说“你们这些读书人那,一只鸟儿死了又有什么好伤心的呢?又不是人!”我不想再说话……
那天中午的时候,天空也是下着雨,我决意要为这只知更鸟举行一次隆重的葬礼,先用白纸裹了它的身子,再放到一只小塑料袋里,然后外面包一层浅黄色的牛皮纸,还写上“愿这只曾受我的爱而死去的小鸟永远安息”的话,就在屋角挖了个坑,放下,填土,烧纸,点上一柱香插在它那小小的坟冢上,一缕青烟便在它那上空轻轻蔓绕而久久飘荡。
每当天空下着小雨,我就想起这只鸟的故事,虽然此事已经过去23年了,但我一直记忆犹新,不曾忘怀。也由此记住了《杀死一只知更鸟》里的一句话:“你不可能真正了解谁,除非你进入他的鞋子,陪他走上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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