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理解自己,就要了解祖辈生活经历,看见人生来路,代入自己感受,共情人性真实。如此,才可以觉察祖辈及自我局限,更好的思考与面对未来生活。

当我们困惑自己人生道路,或者希望凝重生命历程体会,有个非常好的办法,那就是试着自我追问并回答这个问题:我了解祖上三辈的生活经历吗?从中我会看“见”什么?
清明这天天气晴朗,阳光好,风微起,倒春寒,细细体会,果真清明感受。开车带着老父亲回农村老家,祭拜祖先,添坟烧纸,寄托悠思。
回家路上,再次询问祖辈生活经历,脑海中更加鲜明的串起祖辈生活情形,仿佛看见遥远的历史踪迹,变得越发清晰。这条小路径,那一头是祖辈父辈,这一头则是自己。
我没有见过曾祖父,曾祖父印象是从父亲口中了解点滴。曾祖父年代是民国时期,兵荒马乱,真正的民不聊生。曾祖父兄弟俩,他是老二,长得魁梧,脾气大,能干活,在那个“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饥荒时期,一件事情出现彻底改变祖父生活,也导致他的后代生命历程出现转折。
当时曾祖父有位远房长辈,家里有18亩良田,因为自家孩子不幸早逝,就寻求一位过继者。这位先人当时有很多小辈,而且血缘关系亲近的很多,但是唯独看中了曾祖父。
我父亲给出的解释,是这位先人看到我曾祖父备受欺负,尤其受到家中老大的排挤,加之能干,正干,值得托付。
过继给这位远房长辈,对于曾祖父好处显而易见,可以解决温饱,还有条件教养孩子。当然艰难考验也很多,其中就是人性的“不患寡而患不均”,事实上,在这位老先人在世时候,尚能震慑那些嫉恨祖父者,一旦去世情形就危机很多。
这些危机困难更多来自自家人,亲近人。曾祖父的兄长提出要分一部分过继来的田地,理由是自己家孩子多,曾祖父过继的长辈那边有些游手好闲者也是强种强收,理由是自己才是先人最亲近的人。最严重时候,曾祖父家吃饭要锁好大门,晚上看庄稼不敢在自己田地里,自己家树木牲畜不知情就被人家给卖了。
不过家庭经济终归是好的。曾祖父有两个儿子,他自己不识字,就全力培养老大读书,那时候读书要请私塾,一般人家做不到,也是不会考虑的事情,毕竟读书这事儿付出多收获少。现在回顾,让孩子读书这件事,实在是曾祖父远见之举,也成为家庭优良传承。
我爷爷是老大,自小就被我曾祖父请私塾学习,据说学了不下二十年,学会了识字和记账,却终究学不会打算盘。二爷爷据说自小眼睛看不见,成年不久逝去。
年纪缘故,我对于爷爷的印象几乎没有,据父亲说爷爷身体并不好,几乎干不了多少农活,而且容易打盹,甚至干着农活都能睡着。认识字和好打盹,这给了爷爷一家带来了又一次的生活转机。
爷爷有两个儿子,父亲是老二,因为伯父自小被爷爷安排学习识字,于是父亲打小就要干农活。爷爷身体不好,大多数时间都去村子里帮忙记账忙乎,于是父亲小时候总是跟着他爷爷干活,现在回忆起来,父亲偶尔感情流露,说最亲近的人是他的爷爷,也就是我的曾祖父。
影响父亲生活的事情又出现了两件,一件是在二爷爷过逝后,被安排过继给了我二爷爷,这样爷爷和伯父是一家人,父亲自己被视作是另一家人。再一件事就是父亲娶到了我的母亲,母亲贤惠能干具有难得大智慧,但是家庭出身成分不好,导致更加不被爷爷一家待见。
当年农村里面,开始人为划阶级成分,也就是支持一派打压另一派,即统治阶段与被统治阶级壁垒森严,这种特有的御人权谋术,那时候发挥到极致。当时爷爷一家处于中农阶层分水岭,一旦划为富农意味着扫大街不说,子孙后代一定非常凄惨,母亲娘家就是例子。后来大队里面人说话了,爱打盹,不会种地,生活也一般般,划为中农吧。有贫农不同意,认为起码得划为“老中农”,大队里人说中农就是中农吧,还啥老中农呢。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定性,现在看来相当于逃过一劫,因为虽然不是“贫下中农”,毕竟也不是富农和老中农,在社会阶层中处于被排挤但不批斗之列。
今天听了父亲这个叙说,我才明白,当年国人智慧无比,连一个中农都划为“老、中、下”三个等级,一个字眼不留神,万劫不复,这是今天人们无法想象的。
爷爷虽然不待见我父亲,不过父亲似乎遗传了一点学习基因,干活闲暇时候跟着爷爷念“书格子”,倒也背的滚瓜烂熟,以至于结婚后开始上学读书,被老师认为认识字,结果一个字也不认识不会写,把老师气个半死。父亲又在晚上时候,旁听教伯父打算盘的私塾先生,竟然学会了打算盘,这可是爷爷一辈子没学会的。
父亲结婚后,开始在村里读“高级小学”,还跟着我母亲学习认字。母亲虽没有上过学,但是认识简单拼音字母,最开始可以教只会背书格子的父亲。
父母结婚不久,爷爷奶奶就给分了家,因为不被待见,分家后家徒四壁,甚至连个板凳都不给,全靠犟脾气的父亲和特能干的母亲,一点点积攒积累积极起来,包括盖房子,种庄稼,学习教书,培养孩子,乃至后来赡养法律意义上可以不用赡养的老人。
父亲结婚后从四年级开始读书,读书一年后成绩很好,不过要继续上学就得去邻村,帮不上农活不说,还得倒贴费用。他说当时征求我母亲建议,我母亲说,“随你自己主意,反正这点农活我自己能干的了”,就此才坚定决心读书,并且高小毕业成绩优异,特别突出,能识字,能打算盘,直接被公社聘为正式教师。后来他还有多次人生转折机会,虽然不能实现,也是环境使然,但是终于走出了属于自己和家庭的难得且不易的一条路。
父母对待孩子上,重男轻女,表现为全力供养儿子读书,这一点倒是继承了我祖父和爷爷的特点,生活再是艰难困苦,也没有半点犹豫,坚决支持孩子读书,付出再多也是无怨无悔。
有句话说得好,今天中国人,祖上三辈推算都是农村人,这是作为今天城里孩子,无法体会到农村辛苦。而且,持久的艰难的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农村生活,真的较难培养出情感交流,这也是一个现实。同时还可以看出,涉及具体经济利益时候,人性无法做到平和以待,越是亲近越是容易争斗,所谓欺负更多是自己人的争斗,彬彬有礼从来是外人间的礼貌而已,这也正是需要觉察且改变之处。
也许,想要理解自己,就要了解祖辈生活经历,看见人生来路,代入自己感受,共情人性真实。如此,才可以觉察祖辈及自我局限,更好的思考与面对未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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