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小女（2）

         

文/图    陌上尘

写于小女（2）

一眨眼，又是春暖花开。

海棠落了满庭，还落。白玉兰开了满树，迎着和煦的风不肯凋谢。悬挂在墙头的蔷薇淋了几场夜雨，依然清新艳丽。看着漫天飞舞的新絮，回忆往年的旧絮纷纷扬扬，那打在头梢的几朵，全部都是生活的记忆，能记起的少之又少。随着年龄的增长，愈是能觉察时光的匆匆，有一些美好的记忆也随着时光的远去越来越淡。而我还是如初，坐在这给你写一场或深或浅，又可能带着自我拙见的文字。

写于小女（2）

与你相处恍惚之间又是三个年头，这些年里，我时喜，时悲，时忧，时怒，时乐，但请你相信许多个瞬间里，我也总为自己对你的发怒而感到懊悔。岁月漫长，我却渴望与你的每一个瞬间都能过目不忘。很明显，我记得的都是那些零碎片段。我又惶恐，产生这些的重要时刻，亦不能好好表达。无疑，我是非常非常爱你的，可是这种爱是被紧紧包围，以至于每一天爱得很普通，仿佛感受不到爱。冥冥想要爱得更多一点，可是发现最爱原来是不够爱，才会还有空间爱。

写于小女（2）

在你两岁到三岁的这一年里，我努力做到了逐渐让我们彼此回归到自己的生活中。偶尔，我提着电脑出门，你跟随而来，带着哭泣声哀求道要和妈妈一起去上班，我直接的告诉你，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而我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刚开始，我讲给你的大道理并不是非常见效，你听，你都懂，可是你做不到分开。要么是我把你送到门口，你用充满泪水的小眼神带着怜意的看着我，奶奶牵着你的小手往前拽，我亲亲你的额头，告诉你我是爱你的，而后把门狠狠关上听着你在门外“哇”的一声大哭，撕心裂肺叫着“要妈妈”，我的心也跟着颤动，但也只能由奶奶带着你外出玩去，坚定不能心软。要么是我们收拾好东西，奶奶故意抱着你看窗外的风景，我们蹑手蹑脚的出门去。偶尔被你发现，你跑到被我们“砰”一声关去的门前，站在在门外听着用了十来秒才哭出来的声音，却恨不得立马打开这扇阻隔我们的大门，可是却不能。我们非常的相爱，也无比的信任。相爱到我也想每一分一秒都能与你一同度过，信任到我们彼此的世界里都是彼此的唯一。可是这份爱与信任，又必须建立在我们彼此拥有自己的圈子与生活后还能如一。诚然，无论我多想告诉你我一刻也不想分离，也不能这样做，你的世界里应该有很多，花草树木和各色各样的人，纵然你得自己去发现这个世界别样的美丽与奇特，慢慢学会处理好你与周遭的一切关系。再后来，你慢慢也就习惯了，逐渐接受了这种方式，跟随奶奶出门玩儿时还会告诉我们你今天想要带什么出门，并不忘用很认真的小眼神提醒我们“爸爸妈妈有爸爸妈妈的生活，宝宝有宝宝自己的生活”，我欣慰的笑了。我们的生活不再如以往那样捆绑在一起，你负责愉快玩耍，我负责忙碌工作，结束忙碌的一天后，我们坐在床头共讲一本书。

写于小女（2）

《白熊》这本无字绘本，我们一起讲了三遍。时而你抬起头好奇的问我“他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啊？”，时而你小手指着书提示我“它要去坐地铁，知道了吗？”，时而像个小大人一样问我一个问题我故意摇头示意不知道，你耐心的提醒我“你再想想看嘛”。有一天晚上，我们用犹太式教育法，你当老师来给我讲这个故事，你很是喜欢。可是我为了录你给我讲的这珍贵瞬间，不给力的手机录了三遍才成功，你居然不厌其烦的给我把这本书讲了三遍。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你长大了。更值得惊喜的是，你比我优秀，至少在耐心这块你比我胜了一筹。

写于小女（2）

我们有很相似的一点，都没有特别厌恶的爱好，大抵都可以接受。与你讲书也是如此，各种书都会跟着我的节奏看，多元阅读你并不排斥。记得有一回，我给你讲一本小魔怪的书。当讲到小魔怪的爸爸送小魔怪去学校的画面，魔怪爸爸指着老师说如果我孩子没有学到知识，就要把你们全部都吃掉。话毕这句，眼看着你整个脸都严肃了起来，不下五次的反复问我“小魔怪的爸爸为什么要吃掉他们啊？他会吃掉这些小朋友吗？”，为了怕你内心留下阴影，我给你往后讲解，告诉你这是个很好的结局，可是在看完后，你仍然翻到前头停留在这一页，最长停留了十来分钟左右，最先用手把魔怪爸爸的脸遮去，歪着头左看又看仍觉得不对劲。在我转过头喝水的那一瞬间，回过头去正看着你把这本书用小手沿着床缝悄悄推进床底。我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你也什么都没有和我说，只是拿出另外一本坐在我身旁，若无其事的说：“我们讲这一本吧！”，留下我疑惑不解的琢磨着你偷偷干的这事儿。善恶这个词汇，我们从来未对你提及过，倒是好坏这个词我们经常有用到。你也会因为家中谁让你不满意了而说“xx你好坏哦”，有一回早餐间蓦地来一句“爸爸你好会打人哦”，让我们哭笑不得。关于这本小魔怪的书现在还是保留你的想法，让它储藏在床底下。等某一天，我们应该一起找出来再试试看，我相信随着你的成长，会慢慢改变一些看法，恶也会从善，而善并非一直善。只有遵循事物的发展，而做出不偏激的行为，长远的去看待身边所发生的一切事物，最后听从内心感受，不图一时为快，既盲目不迁就别人，也不委屈自己。遵从自己的内心，看到远方，再去寻找想要的答案。如此为之，等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亦不会为自己的当初的鲁莽与片面而深感悔意。又在用我的拙见对你高谈论阔，但这的确是我走到这年头的真知。以我现在的阅历，我也无法与你说清善恶。如若，长远会让你愉悦的事，那就勇敢去做吧。道德与宗教的束缚都是赤裸裸的存在，我从来都不想用我爱你的名义捆绑你，早些年我就提及过“爱不等同于理解和了解”，未来随着你年龄的增长，我可能会越来越不了解你，亦然你也是同样会越来越不了解我。那么话先说好，你亭亭玉立时，尝试理解我的年老色衰。我花容辞镜时，尝试理解你的花容月貌。《无问西东》我非常喜欢，而不是因为故事情节有多好，恰巧是被风吹拂无痕却又深扎人心的内涵让人不得不喜。我希望你在这芸芸众生里做真实的自己，“什么时候真实：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做什么和谁在一起，有一种从心灵深处漫溢出来的不懊悔也不羞耻的平和与喜悦”。

写于小女（2）

前几天，我们共看蔡皋老师的作品《海的女儿》，结尾后我忍不住问你“你希望公主嫁给王子，还是美人鱼嫁给王子？”你丝毫不假思索的回答希望公主嫁给王子，很显然，这个答案并不是我想要的，却是你想要的。你很喜欢这本书，已经连讲几天了，还是阅读时候首选的要讲，我告诉你美人鱼非常非常的善良，可是对你而言公主嫁给王子就是铁铮铮的事实，不应该被改变。回过头，我开始思考这个我不太喜欢的结局。或许，你是对的。美人鱼本是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用了各种努力，离开了疼爱自己的家人，失去了好听的嗓音，尽管最后成了天使拥有不灭的灵魂，最终也没能嫁给王子。在这我想说的是，从你呱呱坠落的那刻起，你便是我和老华的公主，我们的世界因你而更瞩目。未来你长大的路途上，也会遇见各种想要拼命追寻的人和事，那些前方的美好或许是会让那你毅然的奋不顾身，这其中可能包括到离开家人，失去你我现在都不能预判的东西，我们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等待你将想要看的风景都看透，可是也希望你能停留下来辨别下未知的远方对比安稳的当下，是否哪些是你长远想要追寻的。至少不要成为“盲目追寻”的美人鱼，我们很难承受这份沉甸甸的痛。或是我们可以寻找一个一起洗手做羹的机会，不把聊天作为重点，却认真的商榷一下接下来你计划的路，互相都云淡风轻，绝不过分要求。

写于小女（2）

“一定要爱着点儿什么，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那日清晨咋眼看到汪曾祺老师的这句话，不由得心一愣。不做强求，婉转悠长，字句间又能感受到光阴悄然的无形流逝。都说人生漫长，上下求索。可是我却觉得，看似漫长，认真活起来时便又短暂了。一定要爱着点什么，我理解成一种灵魂深处的情怀，人一定要有所爱，爱起来的样子特别迷人，有目标的驶往自己的生活，不气馁，不盲目，越过山丘，淌过河流，直至热烈拥抱前方的所爱。当然，我所说的这种爱一定不是福楼拜笔下包法利夫人最后的爱，更不是托尔斯泰笔下安娜最后的爱，而是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确定是会爱自己而做出决定的所爱。王国维也曾说过“一切景语，皆情语也”，一花一叶，一丘一壑，都可以是你所爱。当你热爱时，一切皆被你爱与一切都爱你。或许以后的以后你肯定很难记起，两岁多时我们便把你送去涂鸦班学涂鸦了，技巧与形式都不是我们的初衷，而能影响你用一种艺术的眼光来看待世界是我们的想法，也亦应征林语堂老先生提及的观点，拥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意识，对大自然寄予深情。热爱万物，从而达到热爱自己，再去热爱万物，最终热爱与万物融为一体的全新的自己。说起这个观，回到哲学观，做些解释，当你考虑你和宇宙万物的关系时，拥有了世界观，那么开始人生观，随之而来的是你的价值观。宏观的去思索自己的人生，价值观也会全新的得到提升。很难，遗憾的是我比你思考得晚，走的路也很弯。

写于小女（2）

与优秀的人为伍，这是个很残忍的话题，但是我想和你聊一聊，我又在想我能不能好好聊一聊，我怕会没有深度或者是误导。为何用残忍来评价这个话题，因为在我内心的秤天平已经渐渐摇摆不定，什么是优秀的人？好比什么是好人和坏人？已经随着年龄的到来，开始无法做出一定的评价。只能说某一方面他很优秀，某一方面他很坏。例如说你的老华他很优秀，哪怕是名校毕业的研究生，可是始终都保持学习的良好习惯，但是家务他却干不好。而我却没有他那么酷爱学习，甚至一半都比不上，可是我又擅长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所以，我与他之间是无法比拟的。如果非要用这个世界的现实观金钱来衡量一个人是否优秀，这只是片面的，也不是长远的，许多人还是大器晚成的，比如曹雪芹。怕的不是大器晚成，而是大器不成，倾注一生的时间，双鬓斑白时依然没有想过人生该如何度过。所以你会发现最后这个话题我们最后没法讨论，因为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有大器早成，也有大器晚成。去年，很荣幸能够听到了复旦陈老师的课，人生的幸福哲学开启了我心一直迷惘乃至于痛苦的枷锁。人小时候容易开心，因为想得少。而大了反倒不易开心，因为想得多了。删繁从简从来就不是一件易事。陈老师说，明心见性，认识自己，也非易事，我在《懂》里头也说过，人大部分时候都是不懂自己的。佛印与苏东坡的故事也很是深入人心，当你内心有什么的时候，自然而然双眸便会看到什么。反过来，也可说当你心有什么的时候，你便会靠近什么。当你心开出一朵花时，你便自然与那些心中有花乃至心中开一棵花树的人走近；当你心满是抱怨与不满时，那也很快便融入这一群跟你有着同样心境的人的站队。优秀从来都存在，但我只能说不是主观的，而是客观的，你心有什么便与什么为伍这才是理性的说法。例如我，起点很晚，思忖得却多，以往的刻意追寻也免不了，固然，真正要做的是使自己优秀，才可能真正的与优秀的人为伍。

写于小女（2）

近期，很明显的变化是你异常的活泼了。我想第三次提及我年龄的增长，的确是，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会随之改变的太多了，例如现在我是越来越喜欢安静了。静坐泡一杯茶，看一篇文章，感怀一下人生，都觉得无比的享受。其实，我一直都想将你打造成一位知书达理的淑女，看目前的形势，你已经离我想要的样子愈来愈远了。白天，你是奶奶的小尾巴，自然而然奶奶才是影响你一言一行的重要人士。你吸取了奶奶很多优点，活泼好动且主见性越来越强，可能也是因为随着你年龄的增长你的个人意识开始增强。虽然，你不是我心目中塑造的样子，但是爱原来就应该是爱你原来的样子，而不是爱我们想要的样子。上次去崇仁，你捍卫自己把浩浩弟弟弄哭了，我有些生气说你现在是个性强得很。姨奶奶却是若无其事的笑笑说挺好的，女孩子太弱了会容易受欺负。我心里窃喜，那这样你以后就不用被欺负了么？新时代的社会，能够保护自己也是一种能力，但是既能保证不伤害别人，又保护了自己才算是真正的智慧。智慧是一个词，智和慧确实应该分开来的。智是先天带来的，而慧却是后天修行而来的。《论语》里写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我想你文质彬彬，然后女子。有人说人生就是一场修行，甚好，修行成一个真正具备有智慧的人吧。

写于小女（2）

如果说人生是一场修行，那人生还是一场旅行。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每一个旅途的地点都是能开阔我们的眼界，打开我们的心灵。旅行教育，是我和老华一直都在给你做的，当然也是带领我们自己去洗涤心灵。这一年里面，我们远的走过了咸宁、长沙、韶山、济南、泰安、抚州等地。在毛爷爷的韶山故里带你两公里路排两个多小时，你不哭不闹，就为了看一眼主席的陋室，但是舍不在寒，有伟人则有名，不是吗？在泰安的泰山我们冒着寒冷跟随着天未亮的队伍步行几公里去远处的另一个山头等待日出，风吹得飒飒作响，你看着缓缓升起的日出冻得一声不吭。返程的路中，放下怀里的你，鼓舞你牵手勇敢向前走，小个儿的你紧紧拉着我的手艰难的朝一个一个台阶走去。一阵无处可遮挡的狂风吹得人仿佛都要倒了，终于你忍不住了，大声的哭了起来。我们告诉你生活中我们总是会碰到和遇见很多不容易的事儿，可是只要努力勇敢就会克服这一切。抱了一阵，放你下来，你继续跟我们勇敢的朝前走着。路过一片光秃秃的树林，有几只小鸟停留在不远处的地方觅食，时不时叽叽喳喳的叫一阵，我们告诉你这是小鸟在赞扬你的表现给你唱的歌，你两瓣脸蛋红通通流着鼻涕开心的笑了。在抚州的清明节时分，带你去爷爷奶奶的故去的亲人那上坟。整个山头都是密密麻麻的坟，像一个个凸起来的小山包。鞭炮声轰隆隆震耳欲聋，漫天的烟雾弥漫整个山头，烧着纸钱的灰随风飞扬，就像我们一同看过的一部迪士尼电影《寻梦环游记》里的场景。现实中，我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除了忍受着恶劣的环境，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踩在故去人的坟头上，甚是惊恐。你趴在我肩头，不哭也不闹，静静的观看着周遭的一切。我给你讲清明节的含义，甚至丝毫不逃避的跟你提及死亡，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我们都会死掉而离你远去。你一句话也不说，耐心的听着。你现在不懂死亡的概念，但我不愿意与你逃避这个话题。在哲学里，在宗教里，人们把肉体和灵魂是分开的，灵魂只是借用了一具肉体而已，而当肉体坏透时，灵魂还是永远存在的，就像我给你讲的《美人鱼》，美人鱼随着日出变成了泡沫，而灵魂却永不灭的与天使同往了。我不是虔诚的教条主义者，更不是忠实的哲思研究者，我只在乎未来的某一天哪怕遇见任何不可抵挡的意外，我们都能欣然的理解与接受。去年我在写给你两岁时也是说过的，现在未来我们都会去到更多的地方，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看不同的亮丽风景，尽可能的让思想与灵魂丰盈饱满的存在。让每一次的旅途，都不是单行，而是与自己同行。

写于小女（2）

旖旎着春风，看着窗外灵动的葳蕤绿意。我总是能想到自己的小时候，跟着伙伴们寻花踩草，在和煦温暖的风中简单快乐。这种快乐是不用回忆都能记起的。你的童年，我们想要你记起时都是快乐的，就算春去秋来，许多的记忆越来越淡，就算不能记起事情的具体，如果还能有快乐的余味在心头轻盈的荡漾，就够了。

写于小女（2）

春暖花开，一眨眼，你又要大一岁了。

                  写于2018年4月初

写于小女（2）

陌上尘，九零后自由写手，国家阅读推广人。教过书，开过阅读馆。时常把自己隔离成陌上的一颗尘埃。拂去尘埃，爱我所爱，写我想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