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着浸满幸福的阳光,潇忆静静地勾画着,涂抹着,纸面上一张迷人的脸,眼睛里浅浅的忧伤,有若她的初见。
画完,她带上这张小画离开家,来到火车站,乘上了去草原的火车。火车启动,窗外画面流动着,潇忆视线迷离,轻轻地眯着眼。
耳机里的音乐旋转着,记忆的片段一点一点地浮现,曼妙又凄迷,美丽而又哀伤。
本来两个人都是欢喜的,她看见他像笼中的燕子看见一片空旷的云天,内心乍燃。他似乎也感觉不错,兴奋的表情,带一点羞涩,笨拙地与她聊着天。两人说了很久,最后,男孩说他要返回北京求学以备考研,潇忆这才一惊,她怎么办呢?就这样匆匆话别,她的脑海里,似乎多了一个挥散不去的人影。
潇忆有的时候,忍不住在QQ上给他写情书,看着那些痛楚的文字,像看着自己流血的心。他的回复总是寥寥,简单的一句两句。潇忆不知所措,有的时候听着音乐就会忍不住流下泪来。她也想忘记,但怎么也忘不了。有一次正在倒开水,水漫出来浇在手上她才知道倒多了,手烫得有些红了,她拿一些香油抹上。闻着香油的味道,她的心里涌起一丝悲怆,难道就这样度过后面的时光,把自己遗忘?
晚上,台灯下,她喝着香浓的咖啡,一杯又一杯,连续三四杯之后,她睡不着了。躺在床上,回想着他们对话的细节,泪水浸湿了枕头。她用手机记录了自己的一首告别诗,第二天用QQ告诉他:从今以后,我不再打扰你了。
但是直到今天她画了他的画像,才明白,爱没有那么容易忘却,除非,从来也没有爱过。
她在呼和浩特下车,第二天在希拉穆仁草原看到了她一直倾慕的草场,空旷感夹裹着呼呼的风在她的耳畔回旋,看着绿色的蔓延,她的思念和新生的喜悦都是一片一片。
我终于可以走出了吗?她自问,然后拿手机拍摄这美丽的风景,拍到手机没有存储空间。接下来的骑马和歌舞晚会似乎抚平了她的情伤,但是,看着清爽的蒙古舞,她的心里却泛起了一丝忧伤。我爱,就来欣赏,你呢?你的羞涩从何而来?为什么,就那样匆匆离去,再不归来?
只是,潇忆不知道,也不了解,北京,因为她,另一个女孩,在经历另一种浩劫。沙思雨,刚刚流产的她,正躺在医院的床上,很快就要离开,她的心里满是酸楚,身体的疼痛一缕一缕缠绕着她,沙思雨几乎感觉自己身在地狱。男朋友刚刚来过医院,他温柔地安慰她,给她支付了流产费用,甚至给她带了零食,她最喜欢的甜点。但是,沙思雨并不满意,她不是任性的女子,只是也渴望得到回复。两个月前,她问他:“我们将来,真的能在一起吗?”清悦的声音,温柔的语气,她已经练习了数百次,有时候,甚至带着泪滴,她已经跟他住在一起,但他除了睡她之前的热望,没有给她任何可以寄予希望的东西。而那次,更加重了她的猜忌。他听到她的问语,措辞简单而清晰:“你怎么了?为什么问这个?”她迷茫地转头去做事,听出来他把这种关系当成了“在一起”,可是,这就够了吗?还有,语气是怎么回事?之前眼睛里常常出现的退缩与闪躲又是怎么回事?这次流产,她忍不住又想要一个回答,就说:“你真的很喜欢沙思雨吗?”她用了自己名字,怕病房里其他人听见,但其实,谁不知道她就是沙思雨。男孩子应付似的说:“喜欢喜欢。”沙思雨忖度着他的话,看着他的表情,又问一句:“你跟她什么时候结婚?”男孩没有回答,他忙着给沙思雨倒水,一杯水接到手里,沙思雨依然是期待的眼神,然而,始终没见他回答。
那男孩名叫谢风离,就是潇忆遇见并爱上的那个人。容貌虽然温雅,却没有因为姿容忘记学习,忘记将来的事业与赚钱,毕竟他也觉得,养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不回答,当然是因为,在黄山顶上的迷雾里,看见潇忆柔美的脸,星星般闪烁光芒的眼睛,他有过初恋,他知道,她的娇媚语气,婉转的眼神,标志着一件事情,她应该是,爱上自己了。论美丽程度,沙思雨自然比不上潇忆,她的细长眼睛,远不如潇忆大眼睛的多情善变。但是,沙思雨的温柔体贴,难道就是易得的情意?沙思雨本来是不想和他同居的,他百般纠缠,软磨硬泡一两个月,对方才答应。初次和第一次怀孕眼角的泪痕,都穿透了他的心,她给的,其实也够多了。
沙思雨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图书馆,她还书时轻柔的语气吸引到他,如春风细雨在他心湖漾起涟漪。谢风离一向尊重女孩,但还是刻意追踪了几回,看着她娇小轻盈的身体,舞蹈一样轻快的脚步,他也是心动的,所以追求。第一次跟沙思雨说,她立即答应了,她很早就认识他,知道是电气专业的帅哥,成绩很好,和很多女孩一样,喜欢,但从未开口。没想到,他自己和她说,喜欢她,激动掺杂着狂喜,她为什么要拒绝呢?
这边的潇忆,晚会结束后,她回到宾馆,在手机上写着自己的故事:“谢花风离去,潇潇尽思忆。”没有流泪,只是眼睛有一点湿润,视线有一点模糊,她拿起一个花结,静静地揉搓着。
后来,她靠着枕头看微信,看着别的男孩子发给她的,代表着喜欢或爱的语句,时不时地,泪盈于睫。从前的她,没有感觉,她一直都觉得,男孩有什么好的,也值得去爱?好像,一个人也挺好。现在,才终于了解,原来,自己那么幸福,又,那么悲哀。
爱是悲伤的弦,禁不住过度的弹拨,思念了这几个月,潇忆在痛苦中觉得自己生病了。她愁眉不展,慢慢睡去,第二天依然继续她的旅行,删掉一部分照片,继续拍摄。
三四天后,潇忆返回家中,继续她的画作,人已经记得不太清,很多地方都凭借想象,以至于到最后,帅是帅,却不太像那个人了。潇忆想了一下,决定还是画自己的脸,浅浅的妆,却画了修长的眉,远山长。
潇忆不那么喜欢等待,思念的侵蚀,令她心痛。她决定去北京寻找,那个她曾经也希望考上的学校。
一天半以后,她伫立在那所学校的大树下面,感受着北京富有冲击力的风,略想了一会儿,她去找电气男生的宿舍楼。
等了几天,都没有等到。这天,她终于向一个经常看见的电气的男生发问:“你认识谢风离吗?”“认识,你是——”“我是他妹妹,来给他送东西,怎么几天了都不见他回宿舍?”“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你可以找别人问问,兴许,他嫌吵在外面租的有房子?”“哦,谢谢!”
又过了些日子,潇忆终于打听到了他的住址,一间比较小的出租屋,坐落在一片嘈杂的商业区内。前往的路上,潇忆有些迷茫,那个电气男生的话在她耳边回响“他嫌吵......”那么,租住在这里,就不吵了?快到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什么,让司机停车,然后交钱离开出租车,躲在角落里,静静地站着,依然等待,表情却变得有些难猜。
令人绝望的一幕在傍晚时分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潇忆清晰地看见,那个她回想了一遍又一遍,也相对熟悉的身影出现,手里拎着装蔬菜的塑料袋,侧旁有一个表情亲昵的女子,年龄差不多大。潇忆转身离去,匆匆没入人海,消失在某火车站里。
回到家,换衣服的时候,潇忆觉得脸上沁凉,用手一摸,全是水,泪水。潇忆浅浅地笑了一下,跑去洗手间洗脸,洗了很久才出来,一多半的时间,都在呜呜地压抑着哭,毕竟她也怕年迈的母亲听见。
几年过去,潇忆依然孑然一身,她的母亲期望她尽快找到对象,她却以这样那样的理由左右推脱。直到有一天,她又在街边看到他,漓江旁边的小道上,她看见他依然拎着袋子,只不过换成了布袋子,脸上笑容满面,旁边是那次她见到的女孩,手里牵着一个两岁多点的小孩。他们一家都在笑,感染到潇忆,她觉得自己也应该笑一下,于是温婉地笑,对着斑斓的夕阳天。
回家后,她写自己的旅行日记,末尾写道:
“多年流浪以后,
风景在记忆里醉人如酒,
残碎容颜,
不再青春依旧,
特意看你脸上笑魇,
竟也抵不过沙漏,
我们输给时间,
时间在哪里风流?
落花流水伤透,
该在何处驻守?
”
写完,她出去找自己的母亲,告诉她,自己终于可以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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