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驻足山石上,喘息着,眼睛上下扫视。忽然,他们看到数十丈外,有四个老人站在一排柳树底下。于是,这两人似看到救星一般,疲惫的脸上喜色飞显。他们疾步趋前,同声高喊:“长者,长者,且救我们一救!”
四个老农见二人来的突兀,未敢搭话。内中有个手拄拐杖的长须老人,看着渐渐靠近的来人,对三个同伴低声说:“我朝行土德,尚黄色,礼禁服黄。这两个人身穿黄裳,必非寻常百姓,须仔细了!”三人点头称是。
那二人顺着垄道,一路小跑,赶到了老农身前。他们喘着粗气,躬身施了一礼,谢道:“四位长者,晚生有礼了!敢问这是什么所在?”说话间,缠落在二人衣冠上的花叶片片跌落。
拄拐老人抓抓胡子,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来到此地?”
二人定了定神,一人答道:“长者莫惊,我们是楚王府里的画师。小人贱名王丹,这是我胞弟王青。三年前,楚王曾来邙山游玩,甚恋此方山水,常常念起。为解渴思,特命我兄弟拜山采风,图画邙山诸景,绘成卷册。如此,楚王便可足不出户,铺阅卷轴,闲坐厅堂而卧游邙山四百里风光了。”
拄拐老农道:“原来是王府画师,失敬失敬!那你们怎么弄成了这般模样?莫不是遭遇了狼群,拼命逃脱,才致如此狼狈?”站在他身左的老人戒心一去,看二人可怜,便回身从竹席上抓起一件白瓷水壶,端到了二位画师面前,向前一递,道:“二位先生莫急,看你们嘴唇干裂,想是渴得久了,来,先喝饱了茶水,咱爷们再慢慢聊。”
王丹王青咂嘴舔舌,顾不得斯文,伸手就要去拿白瓷壶。然而,四手满是黑泥,他们便不敢接过瓷壶了。老农见了,把瓷壶往二兄弟手中一塞,道:“我们一班山野村夫,哪有许多讲究?谁没有个困难的时候,哪能因此就嫌人呢?”
王丹王青不胜感激,推让一番,方抱起瓷壶,对着壶口,轮流猛灌起来。这件白瓷壶状类陶罐,小口圆腹,壁上画着二龙戏珠图案。白瓷壶反射着晨阳,灼光耀目。
二人喝足了水,立时精神大振。王丹还了瓷壶,对老农道:“我兄弟如此狼狈,倒不是遭遇了狼群,而是迷了路经。昨日卯时,我们上凤凰岭画迎日峰,到了未时方才完工。下山时,却因道路不熟,走错了路。我们没头苍蝇也似的四下扑腾,却怎么也找不到下山的路了。待天将黄昏了,我们寻思这里是皇家猎苑,山中必有猛兽,倘若碰上了定然有死无生。于是,我们就在一个石洞里猫了一晚。今日天光微起,我们就起身找路了,七转八绕,不知怎的就窜到了这里。幸好遇见了四位长者!万望告知路经,不胜感激!”
拄拐老人道:“原来如此。此处是神鹿山蹄铁岭,距西边的凤凰岭迎日峰足有四十里路。不知二位要去哪里?”
王青道:“老丈,我们还要去翠云山写生,不知距此有多远?”
老农说:“远倒不甚远,只是道路崎岖,不容易去得。你来看——”说着,老农把二人迎上了顶层梯田背后的山石上。其时,日挂东南,晖掩群山,千沟万壑,云霞蒸腾;层峦叠嶂,雾霭弥漫。极目远眺,颇为奇幻。
老农指着北方,说道:“你看,那里,那座四方形的山就是翠云山。你若能飞,不过五六里就到了。要是用走嘛,还要看你走哪条道。”
王丹问道:“长者,有没有近路?”老农说:“要走近道,就属走刘秀墓近了。你沿着脚下垄道只管下山,见岔道就往左拐;一直走到羊马湖,你辨认好方向,迎着黄河顺路向北,就能到刘秀墓;过了刘秀墓,就该上太极岭。要能到太极岭,那就不愁找不到翠云山了。”
其他老农接口说:“说的是。太极岭不似我们这里,人少石多;那太极岭上村寨不少,人烟稠密,包你迷不了路。”
二人闻言大喜,不住称谢,再三舞拜。既知路经,二人就要辞别离去。忽闻西北方向群啸遏云,势若地底鸣角,湖中奏号。正不知有何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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