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父母亲从老家骑着摩托车从村里到镇上弹棉花,20多里的路,一路坡道到黄土塬上。 然后,又从镇上骑车到县城,30多里路,从黄土塬又一路坡道下到县城。
冬天的北方,寒风凌冽,吹在脸上如刀子刮过,何况是骑车摩托车一路风呼呼呢。接到他们的时候,两个人冻得傻乎乎的,老爸愣是双眼放空,老妈直嚷嚷说,早知道带个帽子了,不至于把耳朵冻得那么疼。
可是,打电话那会是早晨十点不到,太阳还没出来,他们电话里说是坐村里面的三轮车去镇上,弹完棉花坐班车下来县城。弹棉花纺织床褥,是为了给我哥准备结婚新房的用品,为我哥结婚的事,他们已经操持了至少五年了吧,从14年我哥大学毕业的那会开始,筹钱买房、借钱装修、托人介绍给我哥相亲、买家电……
02
看着简装的房子,墙壁光亮洁白,总觉得缺点什么。想起来自己大学那会,暑假留校勤工俭学时值班绣的3副十字绣,翻出来准备拿去装裱,修饰一下新房。
老爸说要去买菜,一起出门。到了装裱店铺,看好了材质,定了边框修饰,在价钱的时候谈崩了,老爸听说两幅十字绣装裱下来200多,说太贵了,留着以后再说吧。看着老爸两鬓泛白稀疏的头发,我说“好”。老板娘说可能整个县城就他们家是最便宜的了,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但是我没有力气去反驳老爸的话语。
说是买菜,也就是买点包菜,从县城边缘的东边一直向西,走到县城西边的广场,然后又一直走到南门的菜市场,走了五十几分钟,买了2块钱的包菜,两个人又晃荡一个小时多回了所谓的新家。一个欠了一屁股债,空荡荡的家,一年只有过年的十几天才有人住的家。
03
吃完晚饭,肚子有点疼就在床上看了会书。
第一次,老爸进来,看了一眼出去了。
隔了十几分钟,第二次,老爸进来,问我忙不忙?说听别人说,装洗衣机要将近100元,问我会不会装?
“我试试看吧”,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洗衣机是我哥网上买的,还有冰箱、电视,前几天刚送到的,电视网上预约已经装好了,冰箱吃完饭装电试运行的。
当初买房子的时候,我以自己掏钱了,要有一间房为借口,愣是买了一套小三室一厅的房子,我希望以后会有父母的一间房,即使我哥他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第一次,试装失败,进水龙头漏水,水进去之后直接排水口就出来了。
第二次,把说明书和组装卡研读了几遍,拆件组装,排水口进水的同时不出水了,但是进水龙头还是大范围漏水。
第三次,单件卸开进水龙头的配件以及螺丝扣,重新封口组装。嗯,小成功了,丁点漏水。
我说拿几件衣服试洗一下,话刚说完,老妈就把老爸上身套着穿的三件衣服边脱边扔进去了。老爸嚷嚷着,老妈嘟囔着拿了干净的衣服给我爸套上。
我笑着没说什么。
快速洗,26分钟。由于进水管很细,进水时间很长,愣是洗了35分钟左右。我和老爸守着洗衣机,一边看洗衣机的运行情况,一边给讲解怎么操作。讲完之后,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在洗手间待着,老的蹲在门口,小的坐在马桶盖上,期间我跟朋友微信唠叨了几句话。
衣服拿出来的那一刻,老爸笑的像个孩子。
04
装完洗衣机,我坐在沙发玩微信,和朋友继续唠叨。
老妈哭丧着脸出来,手里拿着我之前在福建买的床套四件套里面的枕套。本来准备买来自己用的,后来架不住父母的念叨回了北方,还没来得及拆分就寄回家了。晚上老妈念叨说没有新的给我哥装枕套,问我寄回来的东西还用不用,我便让拿去用了。
谁知道,老妈在裁剪其他布料的过程中,把枕套放在布料下面,一剪刀下去,连带着一起给剪掉了。问我,还有没有其他新的枕套,我说没有了。
05
那是一种会让人发狂的痛……我可能永远不会明白。
老爸给在外地的老哥打完电话,就坐在沙发沉默不言。过了很长时间,问我有没有同学给老哥介绍,我说没有。
老爸开始念叨,说“你哥年纪大,不能再耽搁了,不知道今年回家能不能给介绍个人。介绍个本地有工作的,你哥人在兰州工作;介绍个没工作,你哥带去兰州连自己都养不好,怎么养媳妇……”。我没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静了一会,我说“我哥自己打算吧,也不能一直老让你和我妈操心。”
老爸说,咋们家没有富贵命。你看谁家谁……
“你在西安的房子一个月1000多,过完年看看其他房子吧,找个便宜一点的,能住就行……”我抬头看一眼,灯很昏暗,看不清老爸脸上的表情,老爸也没看我。
我一句话也没说,手机也没在看,就呆坐着。
因为我不占理,上学的那会,爸妈都希望我和我哥能够考进体制内工作,金饭碗,一辈子不愁。我哥考过,考了好几次,笔试成绩过线还可以,但都死在了面试上,没有塞钱,后来放弃了在兰州找了份工作,一做就是五年。
我毕业的大四那年,考了国考,县上的岗位,笔试成绩过了,面试1:3的比例,服从调剂到南疆,没去直接填了放弃书。那会的南疆很乱,自己怕,没敢去。
我知道,我和我哥没考进体制内,是我爸妈心里的刺,只要别人一问我和我哥在哪里工作,老爸老妈就觉得脸上没面子。
他们,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供我们上学,原本以为我和我哥会进体制内,安安稳稳成家立业守着先辈定居的这方天地。但是我们却都败给了现实,一直在外面做着普通的工作,拿着微薄的收入,家里的重大开支还是老爸老妈在工地拼死拼活挣的钱。
记得刚读完《父与子》的时候,我一直觉得父与子原本就是一个人,儿子是父亲的裂变,儿子是做父亲没有做完的事情的委托人。儿子会为有一个成功的父亲而自豪,父亲会为有一个成功的儿子而骄傲!
而我与我哥,终究没有完成父亲的委托,没有成为那个让父亲骄傲的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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