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栀花旧事》文/吁生

作者: 斯语微读馆 | 来源:发表于2020-04-16 10:40 被阅读0次

                                                           楔子

那晚,我偷偷入了她的梦,然而得到的结果却令我震惊:晋落栀的梦,如黑夜一般的死寂。

                                              一

白雪皑皑,大雪封了山,一户院落中的门打开着,门中冲出的侍卫密密麻麻地围出一条道路来,在路中走的是位女子,身着一身黑衣,腰间挂了个青色玉佩,拿着把佩刀,凌厉的眉目像是能杀人的刀,看得我心生恐惧。

但此时我已被妖界众人重伤,倒在这漫漫的雪堆中,伤口的辣痛已经不在明显,只觉得浑身有些麻木。

我知道面前这人非富即贵,不能随意得罪,却是也深知此刻我若选择躲避而不向此人求救,我必死无疑,经过一番心理挣扎过后,我从雪堆中伸出手来抓着那女子的衣摆:

“救我。”

女子一惊,只一个侧身踢,便将我一脚踢飞,我重重的砸在墙上,口吐鲜血,只一会儿,就没了意识。

醒来时,是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房中点了熏香,闻着心中忽的欢喜,我看了看四周,发现已是白天,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地上有些斑驳,而一个发色如瀑的黑衣女子负手站在窗边,她转过身来,看着我:“看你的伤势应是妖族之人所为,你是在何处遇到妖族?”

我不知面前这人究竟该不该相信,我有些犹豫,害怕万一我说了会遭到妖族报复,我问:

“你了解这些是干什么?”

那个黑衣女子缓缓的朝我走过来,忽的一笑,眼里是拨弄的神色,“你猜?”

黑衣女子给我表明了身份,说她叫晋落栀,是白令国的除妖大将军,妖族近日频繁前往白令国伤人,因而需要知晓妖族的去向,好保护子民。

我疑惑地看着她,谁知她竟没有了方才的温柔神色,冷声:“明日,就带我去!”

                                               二

我们一路行至落山附近,我与她的马匹并肩列着,一想到晋落栀杀人不眨眼的行为,我不由得胆寒。

雪山路上,自然有雪,我们军队一路踏在冰冷的路上,更显得压抑,此刻,我忽然听到歌声,温柔而缠绵,像是有情人的呢喃一般,还以为是我自己听错了,谁知我再次听的时候,却发现是从晋落栀的口中传出,我问:“是大人在唱歌?”

晋落栀冷了脸色:“闲来无事而已。”

我一下子提起了兴趣,只觉得这样一个有歌声的女子必定内心住着个心上人,我问:“既然这路上无趣,不如大人给我们讲个故事,也好打打乐趣。”

晋落栀答应了,我本以为她会讲一讲关于她的有情郎的事情,谁知听了半天,确是些在战场上打架杀人的暴力事情。

我问:“大人心中就没个有情郎?”

晋落栀的脸上忽的露出难言的苦涩,与这凄冷的大雪一般寒冷,我想那一刻她的心必定痛了一下,沉默良久,她才猛吸了口气:“已经过去很久了。”

军队要安营扎寨,宿在雪山的山脚下,晋落栀说我没有防身能力,特许我留宿在她的帐篷里,大不了,是打地铺而已。

夜里纷纷飘雪,我看着军帐外燃起了篝火,巡逻的士兵已经退出了军帐百米外,我从地铺中起身,打量着已经熟睡的晋落栀,我施了施术法,就一下子进入了她的梦境。

人们都说:梦境是一个人最迫切希望得到的世界。

梦境中是连绵的雨,落在水洼中,我看到一群黑衣人掳走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孩子,随后准备离开,黑衣人的四周是浓重的黑气,我看得出来,他们是妖族的人。

我听到忽的马蹄声来,不自觉的朝着马匹方向一看,晋落栀带着军队驾马而来,军队围了妖族,晋落栀下了命令:“杀。”

随后屠刀四起,妖族人全部被杀,孩子们获救,一个小男孩用着泪眼汪汪的眼睛看着晋落栀,颤颤着声音,呜咽道:“姐姐。”

晋落栀下马,抱住了他,用着披风为他挡雨。

晋落栀抚着他的头,眼里是无限的爱怜。

这让我震惊,这样一个冷酷的女人,竟然还有这般柔情。

更让我震惊的是,那个原本乖巧的男孩子面目狰狞,一把刀扎进了晋落栀的腹部,对晋落栀冷笑:“为什么?你没有救我?”

现实中的晋落栀忽的转醒,而此时此刻的梦境已经将我强行逼出,我狠狠地被梦境甩出在地上,晋落栀翻下床榻,冰冷地走到我的身边,绕在我的四周打量着我:“你潜入我的梦境是干什么?”

我若说是出于一颗八卦的心,此时此刻应该已经会被晋落栀乱刀砍死,我深思了片刻:“因为草民喜欢大人。”

晋落栀一愣,表示不解,但嘴角依稀有笑意。

我觉得此计甚好,接着表现出我的各种殷勤:“大人,草民问你有情郎也好,潜入你的梦境也好,皆是出自对大人的一片真心,大人一定要相信草民!”

晋落栀嘴角一笑:“好,勉强相信你。”

                                             三

我背上了喜欢晋落栀的锅,自然要将这场戏演得惟妙惟肖,引人信服。

我为她夜里盖一盖被子,为她早早的准备好早饭,怕她寒冷给她温一碗姜汤,为她撑伞挡一挡天上鹅毛般的大雪,我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的生活起居,才让她渐渐放下了对我的敌意。

我们一路追查妖族的足迹,却一直没有所获,然而这段时间内,我发觉晋落栀变得温柔了许多,对我的戒备也少了许多。

那日,晋落栀告诉我她在落山附近发现了强烈的妖气,让我同她一路前行,我觉得既然直面妖族最好多带些人,然而晋落栀胆子大,竟然带着几十人直接闯入山洞之中。

本以为就此可以擒拿住妖族的人,然而快要成功之时,晋落栀却忽然胸闷难当,口吐鲜血,将随行的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以前也曾学过医术,虽说不上精通,但至少也略懂雌黄,我淡定地在山中为她施针,给她按穴,她才终于有了知觉。

转醒后的晋落栀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以前生过一场大病,落下了病根,原以为已经治好,谁知竟然再次被引出。”

晋落栀沉思了一会儿,对我温柔一笑,眼里似乎多了一些捉摸不透感情,像是欣喜。

一早醒来,为了能保护好晋落栀,我便与晋落栀同骑一匹马,晋落栀一直躺在我的怀中,她问:“你是真的喜欢我?”

我不知该作何回答,但我很明白的是,当初或许只是敷衍,然而再一次一次的相处之中,我又的的确确地感受出似乎略有不同。

我耳根一红:“嗯。”

                                                           四

那之后,晋落栀带我回了白令国的国都,她陆陆续续带我出去熟悉地势,把我介绍给她的家人和朋友,白令国的国都繁华而热闹,庄重而又森严,让人心中肃然起敬,让我完全忘记了我来白令国的目的。

新岁之夜,万千灯火,晋落栀将我带到山上,给我放了许多的孔明灯,她笑着看着我:

“阿御,我喜欢你,日后你同我一起生活在白令国,我会给你天下最好的生活。”

我的心灵第一次有了触动,也第一次有了恐惧,我害怕得推开了她,慌忙地往着府邸跑去。

因为我不是人族的阿御,而是妖族的阿御,我来白令国的目的只是为了收集白令国的消息以便于日后妖族大军入侵,而我没有想过,我会爱上人族的晋落栀,若是晋落栀知道了我是妖族,知道了我已经放出了情报,她会如何待我?

我的猜想没有错误,我放出的情报被白令国的探子拦了,白令国的国王大怒,差人将我打入大牢,对我严刑拷打,在一个深夜里,我在差点入睡之时,听见牢门被打开的声音,铁链的我声音将我惊醒,晋落栀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冷声:“你骗我?”

牢里的水汽都变得氤氲,茫茫的水汽中我看着她,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又觉得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但我还是说出了我心中的话。:“我欺你骗你的事,是假,但我爱你,却是真。”

晋落栀冷声:“我不信。”

然而她口是心非,说着不信,最终却信了,她将我在夜中劫出,准备带我出去,然而此事惊动了朝廷之人,晋落栀无奈,只好将我藏身于密室之中。

她因此获了罪名,听府中人说,判了三十鞭子。

白令国的人没有想过已经逃出的我会去菜市口观看行刑,晋落栀跪在菜市口前,一身黑衣仍然那么的冷,她跪得笔直,似乎什么都不怕。

行刑开始,鞭子一起一落便是血迹,而每打一次我的心就痛一分,不知晋落栀是不是忽的瞧见了我,突然忍着疼痛对我露出一个微笑。

那一刻,世界都暗淡了颜色。

我想起她说她会护我周全,她说定会给我全天下最好的生活,我想起那满天的孔明灯,不自觉掩面而泣,转身离开。

                                              五

我写了封信给晋落栀,信中只有三个字:等着我。

因为我决定带她离开,决定放弃与妖族的交易,第二日,我便前往了妖族在人族的大部落,告诉首领我要退出。

首领大笑地说:“若退出的条件是死,你还会退出吗?”

我沉默良久:“为了她,我愿意死。”

首领一掌准备朝我打来,谁知从远处竟然射来一只羽箭,直中首领的手掌,首领被这一袭击,直直的看向帐外,我也不自觉地回头,却瞧见有一群人直接冲了进来,将我们擒拿。

人群散开,开出一条宽敞的道路,晋落栀拿着手中的七玄弓,朝着洞中走来,外面突然有了打斗的声音,掩也掩饰不住,我才反应过来,妖族被偷袭了。

我突然意识到,我中计了,而算计我的人是晋落栀!不知为何,我的心口像是被生生剜去一般地疼痛,我抬头看着晋落栀。

晋落栀冷笑着走过来:“也不枉费我演了那么久,终于找到了你们。”

首领咆哮:“晋落栀,你居然手段这样阴狠!”

晋落栀冷笑,眉眼中带着对于妖族的厌弃,她负手行走:“世人皆知人心最易被利用,也知利用人心可以为自己谋求到最大的利益,所以这是个极老的桥段,却总是不停被人搬上台面。然而你们不知道的是,终归与人族比起来,你们却逊色了不少。”

晋落栀忽的笑了起来,笑得妩媚和得意:“阿御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一个用来制衡我的人,我原本是打算直接除去,然而我仔细地想了想,我完全没必要这么麻烦,我可以将计就计,陪着你们演一场假戏,这样不仅会让你们放松警惕,或许还可以让阿御假戏真做,帮助我找到妖族部落,结果,我居然赢了。”

我沉默着,冷着一张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眼前这人究竟该是什么样子的,仿佛我一直都熟知她,又仿佛我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晋落栀,我总觉得,你不该是这样。”我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说话的时候,外面的冷气都让我觉得冰寒。

“把他们全部押入大牢,我要亲自审问!”

                                                 六

我第二次进入了大牢,牢中只有些许的光,却是唯一的光明。

其实我也算是较为幸运,因为听说其余妖族众人都已经被处死,牢中人给我叙述着他们的死相,我猜想,不久过后,大抵就会轮到我,因而在我看来,牢中的岁月虽然不滋润,却也变得弥足珍贵。

一天,晋落栀来看我,她低着头,我抬着头:“我一直在找一个人,你见过他吗?”

我觉得既然事已至此,晋落栀虽然卑鄙,但是也是个给我好感的人,因而我看着她脸上日渐憔悴的神色,还是准备回答她的话,我问:“他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样子。”

晋落栀沉默了片刻,低下头沙哑着声音说:“他和你……长得很像,但又有略微的不同。”

我的内心一怔,“你说的他……该不会是你的心上人?”

晋落栀的脸色忽的苦涩起来,嘴唇也微微颤抖,半响才说: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自问曾经去探看过晋落栀的梦境,理应对她有许多的了解。

人是个奇怪的生物,总喜欢给自己带上一层层面具,将深处的自己紧紧的隐藏,不让人看透心思。我原以为进入她的梦境可以打破这层壁垒,然而我错了,她的梦境与现实一样的荒芜。

如果将别人的梦境比做春暖花开的大地,那么她的梦境将是一片荒芜的戈壁滩,远远望去,看不到一丝生气,只有无尽的绝望。

在牢房中晋落栀并未同我谈及她的感情,她只是告诉我妖族为祸白令国除了杀人抢夺,还有一个就是囚禁族人,把白令国人掳走作为奴隶,她有这个任务去救回他们,希望我能帮助她,而我却没办法帮助她,因为我也没有记忆,从我记事起就已经十七八岁,而那时候,我就已经生活在妖族,同着他们一起想着如何潜伏到晋落栀的身边做卧底。

我唯一提供给她的线索就是,当年被掳走的人有一个名册,如果能找到名册,应该能顺藤摸瓜找到族人。

没出三日,一堆侍卫打开了我的房门,匆匆的将我带走,我不解,忙问:“带我走干什么?”

侍卫说晋落栀不知为何忽的气血攻心,看来是陈年老病根,郎中都束手无策,念及我以前曾为她治过病,只有来找我。

房间内点着香,香气虽然迷人,却完全使人笑不出来,反而为案台上的花,平添上了一分孤独和荒凉。

晋落栀躺在床榻上,一直望着屋顶,她轻咳了几声,才对我说:“你来了。”

“我来为你治病。”

晋落栀的病的确奇怪,从来没有见过,那日在雪山中为她治病也是同样的病,但是这一次却严重了许多,我原来还有些焦急,但不知为何我竟然忽的反应过来该怎么医治,好似以前就知道一样,我为她施针,看药,放血。

她指尖的血滴进碗中,滴答滴答,晋落栀看着鲜红的血液,眼里的泪光也一点一点的出现,最终化作一颗泪,低落在榻上。

“我知道这世界上只有一人能救我的病,就是很早之前被妖族掳走的那个人,叫刘溪,是个郎中。”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们长得很像,后来我故作病发,也发现你有同样的医术,那时候我心中一喜,想着该不会我再次遇见了他,所以知道你是卧底后我也将你留在了我的身边,所以妖族众人都被我杀了,你却唯独被我留了下来。”

“知晓你十八岁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我就更堵定了你就是刘溪,一切的一切都只需要得到证明就可以结束,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动过你,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晋落栀深吸了一口气:

“他已经死了。”

晋落栀叹息了一声:“我看着你,就像是看见了年少的他。”

那是晋落栀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将她的过去展现在我的面前,没有痛苦,没有血腥,有的只有年少的笑声和阳光。

                                            七

那刘溪是个清澈的少年,医术高明,衣着青衣,那时已是风光正好的模样,一转身,就自带着悬壶济世的光环。

刘溪做事认真,不受别人干扰,因而转身的动作异常飘逸帅气,他却很少做。

但若是爱慕刘溪的姑娘想看他笑,只需要跟在一个人后面,因为能令他转身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人。

“刘溪。”晋落栀衣着黑衣,看着柳树下行医的他,刘溪一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不自觉的笑了出来,转身看着晋落栀:“小栀,回来了?”

晋落栀下马,笑着,“一会儿还要出去一趟,只不过先过来看看你。”

她说,那段时光,虽然一直战乱,但却是她最幸福的时光。

他们年少就相识,刘溪想要成为一名伟大的郎中,为天下人除去病痛,晋落栀想要成为一名将军,南征北战,给天下人带来安定。

两个原本没有相交的人,却随着晋落栀的一场生病,让两个不同的理想摩擦升温。

那场病生的太过突然,郎中束手无策,刘溪看着一个个走出的摇头的郎中,内心也很紧张。

走进军帐,他看着沉睡在榻上的女子,理智地施针看药,安静的氛围里,他看着闭目的女子,晋落栀皮肤不算很好,应是常年征战的后果,他第一次知道除了行医救人,还有一种大爱,可以救更多的人,也正是这种大爱触动了他。

他决定帮助她。

其实他也没有办法治好她的病,然而他却请求晋落栀留下他,在军中为他人行医。

他为军中人看病,闲暇之余四处查阅古籍,为晋落栀控制病情,许是老天恩赐,晋落栀的病控制了下来,他成为了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治好晋落栀病的人,哪怕晋落栀再也没有犯过恶疾,但他仍然成为了晋落栀的专用郎中。

他们曾一起探讨过人生理想,晋落栀曾问他身为一个富家公子,为何要选择行医。

刘溪说:“我从来都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地狱鬼怪之说,我只知道,人生在世,最好的就是把握好活人的生命,而不是去祈求将来,医者,最重要的就是敬畏生命。”

晋落栀又一笑,问,那你求我留在军中是为了敬畏我的生命还是军中将士的生命?

刘溪原来准备答话,可似乎觉得自己在言语上被晋落栀调戏了,只好低着头红着脸,说:“因你。”

某个冬天,是大雪,晋落栀看着刘溪,她说:“我一直想着要将全天下最好的给你,我想告诉你我要嫁给你,我为你准备了一百盏孔明灯,可惜现在是冬天不方便放,以后有时间了我放给你看,我想让你知道晋落栀是最好的姑娘,是最爱你的姑娘,你以后只能娶她。”

刘溪红了耳根,忽的抱了晋落栀,“那我也要抓紧时间准备定情信物了。”

不久之后,晋落栀出征,刘溪陪同,然而,那场大战中,晋落栀为了救出被困的众人,疏忽了后军的防范,后军全部被捕,包括刘溪。

谁知救出的人全部都被喂了毒,没有一个存活,这时晋落栀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妖族为了捕刘溪的计谋。

但凡知悉了这一点的人都可以想象到刘溪被捕过后的结果,晋落栀从此之后与妖族势不两立,性格阴晴不定,比以前更加残忍凶狠。

直到遇到了我。

那日她在我的指引下寻找了妖族的名册,原来都还有些窃喜,直到在最后一册名册中找到了刘溪的名字,他的名字刺痛了她的内心,醒目的红色划掉了刘溪的名字。

她随着指引找到了刘溪,那是单独的一间牢房,黑暗潮湿,里面是一具森森白骨,晋落栀望着刘溪,僵在远处。

她没有把刘溪带回白令国,而是选择放火烧了牢房。她选择用一把火把过往全部埋葬在身后的火光中,让刘溪随着她的过去一起变成灰烬,永久地沉睡,不被任何人唤醒。

人们只知道,晋落栀转身离开没有多久就吐血病倒,但没有人知道,晋落栀转身后,忽的笑了一下,笑着笑着就哭了。

                                            八

我稳定了晋落栀的病,念及这个,晋落栀选择了放我离开,她的病我还有些挂念,临走前,我对她说:“你的病如果再犯怎么办?”

她看着我:“其实早在很久病就治好了,这一次是个意外,以后只要我不过分情绪失控,就不会生病了。”

我又问她:“你真的放我走?”

她一笑,看着远处的霞光,点了点头:“我给你指一条明路,我之所以断定他离开了,还有个原因是我找到了你的身世之谜,你知道,白令国人族占多数,然而也有狐族。”

“九胥之上有一九尾狐族,身有九尾,能幻化万型,你的真名叫荼御,就是其中一员,可惜这么远的地方我也打听不了别的,只知道很早以前妖族侵犯人族时也侵犯了狐族,你应该是那时候落入妖族,我去探查过你的家人,一无所获,而你的父母也不知所踪,若你不知道该前往何处,不妨去九胥试试运气。”

我点了点头,向她告别。

我拿着晋落栀给我收拾好的包裹动身,驾马离开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她,却发现她也在看我,她的眼神冰冷严酷,却带着或许柔情。

我不知道她在那一刻看到了谁,是我?还是刘溪?

行至半路,我忽然觉得自己的手中生疼,这个疤已经随着我的记忆过去了许久,我忽然想起来了,似乎有人给过我一个东西,让我到白令国的时候替他转交给一个人。

我忽然想起来了,好似我以前,见到过刘溪!

我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晋落栀,毕竟让她接受了这么多,再让她想起曾经与刘溪的过往会不会太过残忍。

但有的事情细思极恐,让我坚定了回去的理想,也让我真正惊叹于刘溪的运筹帷幄。

我以前在牢房中一直在想,妖族借用我去影响晋落栀的情绪,是不是太过于鲁莽了,但后来我才明白,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个幌子,妖族的目的在于今日的结局。

如果我从来没有出现在晋落栀的生命里,就不会燃起她微薄的希望,而燃起了希望再接受失望比从来没有希望的打击更大,所以妖族封锁了我的记忆,变换了我的容貌,只是为了让晋落栀笃定我就是刘溪,而后来一想,为何偏偏让我知晓了妖族中有一个名册,又为何故意让晋落栀看到早已去世的刘溪?

我倒回去的时候,晋落栀的身体状态很不好,我看得出来,她毫无对世间的留恋,她看我倒回,有些不解。

我看着她,半响才开口:“我见过刘溪。”

她的眼里忽的有了光彩,只是一会儿就暗淡了下去。

我告诉她我被训练了许久后,曾被带入了一间牢房,房间的刑柱上绑着一个俊秀公子,与我长的有些相似。

我看见他的瞬间他也看见了我,他打量着我的身高,我的相貌,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他大抵猜到了自己活不成,就问我:“我闻到你身上有药味,你很喜欢医术?”

我木讷地点头。

“我也是学医之人,要不要我教你?”

我对这人设防,但看他的温柔神色依然点了点头。

那一晚,他念着,我听着,他还念了许多古怪的药方,专治我从来没有听过的病,但我觉得他医术高明,也认真学习,想来,治的就是晋落栀的病。

他给我说了很多药方,表示我也该答应他要求留作报答,我想了想,觉得不亏,就答应了。

他的要求不为难人,只让我为他送一块玉佩,报一句信。

我看着他给我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朵很美的栀子花,我一面看着玉佩一面听他讲。

“你将我的话带给她,就完成了你的任务。”

我问:“那个人是谁?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刘溪几次欲张口说出那个名字,但还是咽回了肚中,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对我温柔一笑:“如果事情不如我想的那样,那这句话,这块玉佩都不需要让她知晓。而如果事情真到了那般田地,你自然会知道要送信的人是谁。”

我当时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可现在一想,却发现此人的用心良苦。

妖族的人费尽心思的迫害着晋落栀,而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替着她把一切都考虑周全,保护着他的女人。

只因没有什么能比他的遗言更能让晋落栀燃起生命的希望。

                                            尾声

我将他的玉佩交给晋落栀,在霞光的照耀下,玉佩显出美丽的光芒,是朵盛开的栀子花,也是他答应给她的定情信物,虽然迟到了许久,却也终究到达了她的手中。

晋落栀哽咽,低声:“他……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我想起牢房中的那个温柔少年,带着温柔神色和眼角的泪对我说。

“他说他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是为了你,他愿意去相信你们还有再见的可能,他说如果这世上真有转世轮回,碧落黄泉,他会在那里等你,他会在那里种满栀子花,等着你到来。”

“但他……要你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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