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

作案现场是在坪山区的衡山园小区里，死者是一对夫妇。作案后，凶手在现场逗留了半个多小时。在此期间，他先是割下了女受害人腹部的一块肉，随后将其带走。

“明sir，死者男性名叫田阳平，女性马淑兰，两人是夫妻关系，之前是在保安区的菜市场里开一家肉食店，叫做“平兰肉铺”。”

蹲在尸体前面的人叫李明，白莲市刑警一支队队长，相较起李sir，他一直习惯别人叫他明sir。

马淑兰的脸颊以及脖子都留有被凶手用力捂住嘴巴时留下的淤痕。据现场的迹象表明，凶手挤进门后，堵住马淑兰的嘴，拖拽到客厅将其杀死，凶器是一把匕首，目前在现场没有找到。

随后，凶手依靠着电视墙后面，趁着田阳平从卧室里出来的瞬间，从正面直接刺中他的腹部。突然袭击，令田阳平措手不及，两边的墙壁留下了田阳平被刺伤后做出的激烈反抗的痕迹，溅落的血液，划在墙上的刀痕，田阳平身上的多处伤口，也佐证了这一点。遗憾的是，现场并没有发现凶手的半点血迹。

凶杀案李明早已少见多怪了，做了刑警这几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即便这次凶手还带走了女受害人身上的一块肉，也没有让李明觉得大惊小怪。

不过，李明紧紧锁起来的眉头，暗示着这期案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就能破了。因为这已经是白莲市这半年来第三次类似的凶杀案了。

队里，李明找出案件卷宗，摊到桌前。

第一起案件发生在3个月前，死者郑西华，是润华集团下一个项目的包工头；第二起在2月前，死者唐乐山，是一名司机。

三起案件的被害人都是在室内被杀，凶手杀害后都取下被害人的一块肉，现场没有其他痕迹，凶手连续杀人，而且未来还有可能继续作案。所以，在并案调查后，上面给的压力很大，案件上，作案动机不明，让警方毫无头绪。

“22日，我市保安区小百合儿童福利院发生一起食物中毒事件，当日午餐用餐后，22名儿童及5名工作人员均产生腹泻呕吐等现象，随后，患者便送往白莲市第一医院接受治疗。22日下午专家组赶赴福利院调查，根据本台最新消息，专家组在抽检留样饭菜时，发现一名男性的DNA样本，经比对，与上周事件中坪山区入室杀人案受害人的DNA相同……”

我窝在沙发里玩着手机，“操，差一枪，不然这把又吃鸡了”，电视里放着晚间新闻，这年头电视的作用无非就是充当玩手机的背景声。抬头看了一眼之后，我转过身，趴在靠背上，对着卫生间。

“诺，这个小百合是不是你们医院经常去义诊的？”

“对呀，怎么了？”诺走出来，轻拍着脸上敷着的面膜。

“你有联系方式不？我回头去看看。”我问。

“好像有吧，你看看我的手机”诺走过来，躺倒旁边的沙发，滑了几下屏幕。

 “就这个，老赵，以前的老院长，挺好的一人。” 她顺手把手机递给我。

和老院长电联说明来意之后，凭借着诺的关系，老院长同意我去小百合看看，前提是不能拍照、不能乱写稿，当即便答应了下来。约了时间，老赵告诉我他最近一直都会在福利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很多事情还得靠他斡旋。

路程不长，毕竟白莲市作为刚撤县设市不久的新城市，正如同襁褓中慢慢长大婴儿。

因为很多人去了医院，院里也在整顿检查，几乎看不到走动的人，小百合也像是一场生了重病被剥离了生气般。老赵在档案室等我，我们约好在那见面。

我径直走向那里，敲门后。

“来了”一句男声回答我。

有人给我开了门。

老赵俯在桌前，扭头看了我一眼，“你是小赵吧，来进来做吧”老赵眼睛瞥了一下，“他是阿伟，过来帮我忙的”。

我和阿伟握了手。

阿伟看了一下老赵，又看了我一眼。“那院长，我先走了，你们聊。”

“嗯，好，路上注意安全。”老赵没有抬头，翻着桌上的文件。

“哎”阿伟的应声在走廊消失。

“过来坐，顺便帮我找找东西”坐到桌前，原来他正忙着整理小百合历年来的材料，我也没有追问。

翻找中，在食堂进货记录的文件夹里看到了写有“平兰肉铺”的发票单，这不是几天前连环凶杀案被害人的店么？我心生疑问，“老赵，咱的肉食品都是在这儿进的货吗？”

“是啊”老赵接过我手中的文件，往远处拿了拿，看了下。“进过几次，后来有一次送的肉有点问题，找了他们他们还耍赖，好像就在几个月前吧。”

老赵拿下眼镜，揉揉鼻梁。“做福利院不容易啊，各个地方都要担待着，像这次的食物中毒，这么大的事情，我对不起孩子们啊”。他长叹了一口，“上回校车也出过一回事，虚惊一场，后来我就辞了司机老唐。”

“老唐？不会是叫唐乐山吧”，在马淑兰的DNA被发现在这，再加上刚才看到田阳平和马淑兰的店和小百合的关系后，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老赵一愣，“你咋知道啊，前段时间新闻里说他死了，我和老伴都有些震惊，老唐这人除了爱喝酒别的没啥毛病，当年也是因为喝酒误了事，我才让他走的啊。”

听了老赵的确认之后，更加坚信了我心中的想法，赶紧在桌上文件中翻找有关装修的文件。

果不其然，一年前，小百合福利院的加固改造就是由所在的润华公司承建的，郑西华就是当时的负责人。

“赵院长，能说说这个事情么？”我把文件递给老赵。

“加固啊，你不说我都要忘了”老赵扶了下眼镜。“人老了啊，那会不是检查嘛，说院里有些地方老旧了需要加固，我便找了润华来。当时是做得好好的，那个姓郑的也不错，过了一个月，那加固的天花板掉了一块下来砸了院里的一个小朋友，我不就寻思着去找他们负责，哪知道他们也是翻脸不认人，把我赶了出来。”

案件信息贴在白板上，李明转向椅子对着它。三起案件发生后，面壁思“案”成了他的日常。

3月3日、4月10日、5月20日，三起案件作案时间随机，毫无规律，这几个数字每日绕着李明的大脑旋转，前几日，小百合福利院食物中毒，随后检查组在食堂后厨发现了马淑兰的DNA，李明随后也带队去了现场，但并没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他有点烦躁。

桌前翻了很久，老赵还是没有告诉我要找什么。我忍不住问了一句。“赵院长，咱们这是要找什么啊？”

老赵抬头望了我一眼，“找下最近的捐赠记录，我来看看”

明白了之后，我又埋头于桌案的材料当中。

“哎，赵院长，是不是这个？”我拿着一个封面写有“捐赠”的文件袋指给老赵看。

“对对对，就是这个”老赵顺手接过文件袋。

“3月3号，吉香集团徐总；4月10号集团刘总；5月20号安总……”老赵看着文件在嘟囔着。

听着老赵念出的日期，我后背生出阵阵凉意。

“小王，监控有什么异常情况么？”李明端着桶康师傅的泡面，站到一名干警后面，盯着电脑里播放的马淑兰小区的监控。

“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案发当天上午出入这栋楼的只有4个人——3楼的老太太和他孙子、5楼的一个小姑娘以及美团外卖小哥。”

李明吸溜了一个面，一边嚼一边默念“老太太、小孙子、小姑娘、送外卖的……”突然他大喊，“操，送外卖的”，急匆匆地把面放到桌上，顺手拽过一把凳子坐到小王的旁边。

“快快快，把上两个案子的视频也调出来”。小王操作起电脑来，其他的同事也围了过来“妈的，之前怎么没有想起来，上次看监控，是不是也是也是有个送外卖的？”

大家都应了一声。

“但是当时查了啊，没有问题啊，外卖小哥并没有去被害人的家里啊，是其他楼的确有人订餐。”有人回答。

“再去查查”。

李明明白，对于这个新生的城市来说，外卖小哥就像是把养分送到身体里各个器官部位的红细胞，城市的每一条道路就像每一条血管他们是最清楚的。而且，他们有车，还有外卖箱，方便进去案发现场又能隐蔽地藏起凶器和肉块不引人注意。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数量多，让人习以为常到三次出发在案发现场，都不会令人怀疑。

老赵在核对捐款记录的时候，我只能继续翻翻文件，有一份文件照片上的儿童眉宇之间有点似阿伟。“赵院长，阿伟小的时候也在这长大的么?”

“是啊”老赵接过我手中的文件，往远处拿了拿，看了下。“是啊，阿伟那小子，好小就在这了，他们那会好几个差不多年龄的伙伴呢，现在都长大了，争着抢着要为小百合出点力气呢”

“阿伟现在是什么工作？”

“他吗，现在送送外卖呢，那儿”老赵指了下桌前的外卖盒。“这小子早上给我送的早饭。虽然阿伟这小子没有其他几个那么有出息，但是他人好，经常隔三差五地就过来，送点菜，看看孩子，来帮帮忙。”

 “明sir，果然有问题。”

“怎么了，快说。”李明有点焦急。

“外卖的确有问题，三次外卖虽然都不是被害人点的，但都是一个叫做梁伟的人叫的，而且刚才和小区居委会联系了，三个小区都没有这个人”干警回答道。

“明sir，刚和外卖那边联系了，三个外卖都是这个梁伟自己点的。”

“小王，快在电脑里查查梁伟”

李明接到我电话的时候，我和老赵正在赶去梁伟家的路上，简单说了一下我的怀疑之后，李明确定了我的猜测。

我和老赵在楼下等他，阿伟的摩托就停在那儿。

因为之前在小百合见过面，老赵知道李明是警察，见面后便在追问怎么回事。李明没有理他，只是安排他上楼去敲阿伟的门，他带人跟在后面。

老赵只能照做，“阿伟，开开门，我是赵院长。”

无人应答。

“撞门。”李明下令突击。

门撞开的瞬间，我再次见到了阿伟，他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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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院长：

 

您可还记得您以前和我们说的故事吗？

 

从前，有一个人救了一只受伤的狼，狼走了后他总是隔几天就能收到兔子，他就躲起来看是谁送的，后来发现就是救得那只狼送来的。

 

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那只狼。我咬死了那几个该死的人，把肉叼回来，送给那些大老板。

 

他们施舍孩子们的样子让我恶心，于是我也得恶心他们一下。

 

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算是已经畏罪自杀了吧。

 

我并不是畏了杀人的罪，而是对不起小百合的孩子们，把小百合拖进来。

    

 对不起。

梁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