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嘿，许易，最近天气开始热起来了，于是又想起你。
记忆中的某年某天，是香樟树枝繁叶茂的夏天，未来还遥远。
当时的我，和当时的你，并肩坐在前排，黑板上的粉笔字不安分，纷纷扬扬散在空气里，我打了个喷嚏，转头望向窗外。
老师的声音总有种让人昏昏欲睡的魔力，那时我爱发呆，你爱转笔，我的视线如果再低一点，便是你翻飞的修长手指，笔尖在空气中划出完美的弧度。
后来窗外“砰”的一声，我眼睁睁的看着那只笨鸟从香樟树上飞过来，很用力的撞在教室明亮的玻璃窗上，然后滑稽的掉下去又晃晃悠悠的飞起来。
我忍俊不禁，用胳膊肘撞你，避开老师的视线，小声说：“嘿，你看那只笨鸟。”
你看一眼窗外，又波澜不惊回过头来看黑板，一本正经认真听课的模样，嘴里却说：“嗯，就跟你一样。”
我……
哼，你才笨，你要是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其实只要我对着窗外发呆，就都是在余光里看你?
而现在，北方城市多槐榆，我见不到香樟，也见不到你。
好久没联系了，你，还好吗？
二
“喂，走啦，发什么呆呢，下课啦。”室友司瑶凑过来，打断了我的回忆，“上课认真点儿吧，你不是要考研嘛。”
回过神来恍如隔世，我胡乱冲司瑶歉意一笑。
“对了，你想好考哪所学校了吗？”司瑶问。
“……X大。”
“啊？为什么？我们A大应该比X大要好啊。”
“因为……”我长舒一口气，“X大是我高中时的梦想呢。”
是这样吧，因为是曾经的梦想，而不是因为你在那里。
高中有段时间里大家都热衷于谈论心仪的大学。
后桌男生问到你时，你正低头做习题，闻言头也不抬，视线低垂云淡风轻:“A大。”
彼时阳光透过香樟，在地板上留下斑驳的清浅光痕，微风轻轻吹起窗帘，也吹动了你额前的细碎刘海，我怀揣着一个不可对人言的秘密，心砰砰跳起来。
“果然，跟我猜的差不多，学霸眼中就那几所学校。”
后桌男生嘻嘻哈哈，我也跟着笑起来。
你突然转头问我:“舒云你呢？”
猝不及防，我差点儿脱口而出“跟你一样”，好在理智回笼，我说:“X大，因为在沿海城市风景一级棒。”
你嗤笑一声:“啧，女生。”
“女生怎么了？”我佯怒，抄起书本砸向你。
你抬手挡书，嘴上却不饶人:“舒云你这么凶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要你管啊……”
……
青春之所以让人怀念，不仅仅是因为美好，还因为，回不去了。
许易，你真是个混蛋啊，不守信用，明明是你说，要考A大，为什么最后你去了X大？
三
其实我去找过你，在大一那年冬天。
我放假比你早，恰逢你生日，于是在你生日的前一晚去了X大，想给你个惊喜。
曲曲折折找到了你的宿舍楼，却没想到早有别人为你准备了惊喜。
那个热情开朗的漂亮女孩儿，在你楼下摆满了蜡烛和玫瑰。
我站在夜晚的树荫下，看着越发俊朗的你站在女孩儿面前，看着周围凑热闹起哄的人越聚越多。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多么俗套的告白剧情啊，可我为什么那么羡慕那么嫉妒？
晚风渐渐大了起来，你伸手去接女孩儿的玫瑰，那一刻我心慌意乱再顾不得其他，终于大声喊出了你的名字。
“许易！”
可是与此同时人群爆发出了欢呼声，我单薄的声音被风打散又被欢呼声掩埋，你没有看向我，宿命一般。
我与你相距不过几米远，可是你站在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处，我却藏在黑暗阴冷凄凉地，于是硬生生分成两个世界。
我转过身，那时你应该是光芒万丈春风得意的，可是你永远不会知道，在那一刻，有个毫不起眼的女生，离开时满脸冰凉的泪水。
第二天也没有跟你说生日快乐。
我一个人去了海边，好不容易来一趟，看看风景也不错。
只是，曾经因为你去了X大而产生的窃喜消失殆尽了，我暗暗想过你是不是因为我才去的X大，那晚才发现是我自作多情了。
寒假同学聚会上情感问题是一热点，我也不可避免被问到。
我看见你隔着人群在看我，于是我说:“我觉得有个追我的学长还不错呢。”
我没再看你，但我知道你能听到。
后来就没再与你联系了，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联系也就没必要了。
四
可是今晚睡不着。
我躺在床上，盯着手机，看时间一点一点的逼近零点。
终于在00:00时有了新信息:生日快乐。
是许易。
我照例回道:谢谢。
半晌，对面没再显示“正在输入”，我按掉手机，闭眼睡觉。
我早就困得要命，可是脑海里许易的身影挥之不去，于是浑浑噩噩不能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下子把我从混沌中惊醒，眼睛还不适应光线，好半天才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是“许易来电”，我瞬间清醒。
有睡眠较浅的室友翻身嘟囔，我急忙蹑手蹑脚的下床走出宿舍。
“喂？”我接通电话。
“生日快乐啊好同桌。”不知为什么许易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些飘忽不定。
“谢谢。”
对面沉默了。
夜晚的走廊落针可闻，我能听到许易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许易？”
“你为什么老跟我说谢谢？”对面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你……你是不是喝酒了？”我吓一跳。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生日快乐？你为什么要考去A大？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
“舒云我真讨厌你，我会考研的，我要考A大，我原来就是个傻子，才会因为你放弃A大，你知道我喜欢你吗你这只猪……”
像烟花骤然在头顶炸开，那一瞬间我好像患上了耳鸣，听不清后面他说了什么。
“因为你。”我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什么？”
“因为你说你要去A大所以我考了A大。许易，是因为你，我也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终于能说出口，我握着手机，泣不成声。
……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明天将会是崭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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