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车赶到汽车站的时候,老爹已经站在路边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四处张望着,背上老旧的背包鼓鼓囊囊的,压的他背都直不起来。见到我时他羞涩的笑了笑。
我的老爹嘿嘿呦呦的,地道农村老汉一枚。平时沉默寡言,很多时候角落边边一蹲,烟雾缭绕、思想漂移,不知在想着啥或者啥也不想。他不是一个开开朗朗的人(好在,老妈性情就跟她的大嗓门一样)。
老爹是个穷苦里泡大的人,爷爷生的是肺病,一直没有什么劳动力,而且要费钱养病,家里七八个人一直靠奶奶张巴着。
他在家排行老三,是个完全没怎么被优待的孩子。稍微疼他一点的老爷子,也在他结婚那一年丢下一堆外账,终去了。
老妈在当时属于“富人小姐”,加上人长得漂亮,自卑贫苦的老爹并没有入她法眼,老爹靠着勤快帮外公外婆干活,制造无数次偶遇,陪着十里八村的翻山越岭看电影追到的老妈,又拼命矿洞里用命赚来的血汗钱娶了媳妇成的家,有了后来的我和我弟。
老爹不善言辞,不怎么说说笑笑,在我姐弟小时候父爱是一个很生涩的词,我们都跟老妈亲。(这也加重了他的沉默吧。)
越长越大后,慢慢懂得了中国式的父爱,深沉,寡言。加上学了一些心理学,我开始明白,老爹那晦涩不张扬不表达的内心。
在他一路走来的历程中他本身就没有得到很多爱,一直是匮乏卑弱的心理,生活的艰辛给他的伤痛已很多,他自顾已不暇。
在他能给的范围类,他已经给了我们最好的爱和照护。
老爹勤快,不怕吃苦,也从不抱怨。他从不向生活要什么,生活给他什么他就用好什么。他跟我们说的最多的是:别怕苦别怕累,要做就做好。
我小时候对老爹的记忆总不是很深刻。到有一件失落的心境异常清晰。
那时我七八岁吧,改革开放的风一路吹也终于吹到了农村的树梢。村里已有一些人开始出去寻路子了,老爹跟着伴去了江浙一带,终年不在家。快过年的前十来天,老早得到消息,哪天老爹要回来。
乡下的小丫头总算有个值得期盼的大事儿了:漂亮的新衣服,没吃过的无论啥新鲜糕点,或者有个发卡头花呀,小脑袋想呀想呀,其实也补不出什么画面。
终于到那一天了,虽然一样跟小伙伴瞎闹着,可是心理一直惦记着,神经高度集中时的眼神、耳力特别敏锐。可是一天快过去了,热情灭了又起,起了又歇。
当偶然不记得这回事的刹那,再次从河边往外婆家走,走到那条狭长的上坡时,竟被爸爸惊喜地叫愣住了。
那个瘦瘦的男人,那种长久不见的距离感陌生感,转瞬被一种对零食的热切期盼取代。我叫了爸爸吗,应该。
可能眼睛的一切告诉了他,他很不好意思的说:“没带吃的,”看着快委屈哭的我,他从背包侧边口袋里摸出一副牌装着无所谓地说:“这个,火车上捡的,给你玩”我不开心地接住,委屈更深了……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小小的我也有一种怅然。
之后,我那实诚的老爹回来,都会给我们姐弟带回糖果、巧克力、威化饼干之类的零食,也学会了买几件好看的衣服。
拼着一股韧劲,就着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用现在的行话是:撸起袖子加油干),生活很快就好转起来。我那不苟言笑的老爹笑脸也越发多起来。
那个困苦中磨砺出来的男人在儿女慢慢的成长中,也渐渐找回信心和希望。
老爹,我希望你成为自己的主宰,成为自己的那道光。
老爹,辛苦啦!老爹,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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