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哀伤

村上春树在《1Q84》描写辅导班教师天吾遭遇猫之城的事迹应有其现实原型，我指的是猫。天吾与其父亲关系似乎不佳，父亲一出场就患了痴呆症，住在日本专为老年人设的疗养院里。天吾负责掏钱，由年轻的女护士照料失去意识的父亲。

两代人之间无多余的话可讲，爱恨情仇在失忆症面前没什么可聊的，从这个角度记忆力不佳真是一种获得幸福的天赋。天吾无法跟失去记忆的父亲沟通，辗转走进奇怪的猫之城，通过与猫建立联系，却修复了深层次的情感关系。

我认识一些在城市打拼、收入相当不错的年轻白领，男女都有，跟其父母通常聊不了几句，但是却能跟猫咪腻上好几个钟头，他们会把猫当成自己的孩子。猫咪因其柔软、可爱、独立，长相如婴孩，而得到很多人喜爱，尤其是事业型的女性，宁可不谈恋爱，也要饲养宠物。猫长成那样，实在很难对它发泄工作上的脾气，相处时间久了，自己的脾气也能得到软化。所以到底是人在饲养猫，还是猫在教训人，这也是不一定的事情。如同尤瓦尔在《人类简史》中直言“是小麦驯化了人类！”。老子讲过，刚落地的婴孩因为没有欲望和攻击力，所以老虎猛兽见了，也不愿意伤害它。不过猫显然只是伪装的婴孩，如果它的脾气上来了也是六亲不认的，养猫的都懂。

动物都有“忧伤”时刻，我家蓝胖有时下午会瞅着外面的太阳看几个小时，看困了就匍在圆碗里睡着了，禅师入定也不过如此。下雨了，它也会歪着脑袋在窗户这一边看着窗外，选择一个舒服的、可以随时逃走的角落席地而坐。建筑学家发现，猫咪有天然的选择舒适区的本领。所以在设计完室内空间后，会把一只猫放在里面，它选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舒服的。我了解这个说法之后，就常观察它，有次我发现蓝胖老是躺在沙发的一角，于是我把它推开自己躺上去，沙发上还有猫屁股坐热的温度，真是舒服极了。

不过它也时常“占用”我的领地，我有时看见它睡在我的枕头上，半个身体还钻进了被子。它已经忘记自己是一只猫了。我有时突发奇想，想让它知道自己的本性。给它网购老鼠玩具，它闻了两下就不理它了。说明即使你有捕鼠的天赋，如果没有后天的大量练习也是白搭，它显然已“伤仲永”了，现在也就能拍一拍蟑螂，能够为家里做点微薄的贡献。

每一只猫的喊叫声音都不一样，昆德拉在《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也表达了这个困惑。我家蓝胖的声调向上，好像一个去博物馆的小孩，看见了新鲜的玩意发出“啊？”的腔调，还有这种事？“啊——？”每次我听见它这么叫，我便模仿它的声音，也回敬一声“啊——？”这样我们能对话十几分钟，直到它先厌倦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