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卑微者写的爱情
她就像被念出来的文章里写的“推开柴门,门外是绿色的浪潮,电线杆,阡陌交横,稻香是清晨的风”。是的,她是镇,或是乡,或是村的某位农人的女儿。干净,清纯,弥漫着乡间小路的稻香,灵气的眼睛,束成马尾的黑发。
她像只兔子。
她说我像只比她高大的狗熊,简称大狗熊。
我想认识她。我想她也想认识我。我看她的时候她在低头笑。但此时,阻碍我们互相认识的不是我们本身。而是抽象的“义务教育”。就像随后接受的英语教育,在教音标轻重音时,讲师居然尼玛的教我们说“念第二声;念第四声”,比起英语的教学“巧妙变通”,我小学时接受的普通话拼音教学则更简单粗暴,翘舌音讲解为“舌头卷到底”。这对我的祸害就是,直到不久前,我一个广南西路,建国前划归广南东路,方圆留通类似粤语的平舌白话的粤东地区的清秀少年,在受到侵犯时,学以致用的用普通话严肃的骂出“我日你妈”的时,“日~”会奇特的残留浓厚的俄罗斯口音。毫无威慑恐吓的同时,充斥着滑稽。让人哄堂大笑。
我想她以前也受过类似悲剧性的教育,她说普通话的时候,你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矫枉过正式的发音。像个刚学会微笑的精灵,努力的融入群体。
兔子同学很可爱,就是不喜欢说话。
而我,我是个弱者,一个不存粹的弱者。能力,出身。却还有着不懂得隐藏的志向。有份量的人会得到这样微有忌惮的语言。实际上,我往往“只配”得到几个字:“毫无自知之明”。以及无聊却又低俗的嘲讽,陪衬罐头笑声一样的恶毒。
我没有能力去追求她。
她写小说啊,几块钱一本的记录本子,我都是做科目笔记用的。往往一口气写好几页。时间一般是在糊糊的饭和公立学校的标配水泥板球场被刺眼阳光洒满的时候。带着公立学校的标配广播“同学们,睡觉时间到了,请回到宿舍。”寂静和难得的交流。说交流其实不太准确。她写完,然后走出去,我偷看,而她在转角看我。满叶的霸道总裁,清纯少女,名字高贵冷艳,各式复姓配凌烈的名,情节行为却是幼稚煽情。
我的观后感嘛,就是:资本家家族真是闲得鸡儿蛋疼。此处《国际歌》应当慷慨响起,我在无产阶级烈火熊熊燃烧中邪魅一笑。
我走,走廊楼梯,都是空荡荡。会和她相遇。她会笑,我会礼貌性脸红,不用说什么,这一刻就够了。
午睡,我往往睡不着。
起床,是公立学校的标配:从电喇叭里吹出的起床号。
昏昏欲睡的下午3点第一节课。我不是说我,是一个班级,一个楼层。有时候我会在乏味的时候转头看她,她也会微微朝向我。
几节课后的下午,是一天最漫长的课外时间,约有2个小时之多。吃饭,洗澡,洗衣服。这时会有校园广播,可以点歌。生日,或是某某考试,某某比赛,加油,某某人祝贺某某。震耳的广播声会持续约40分钟,大多数时候你可以听到类似作秀性质的虚伪和媚众。
40分钟后就是难得的解脱和安静,只有午后才可以与这时媲美。但没有她的这时却难以与午后争锋。她不在。女孩子们也往往都不在。只有我一人。偶尔会想想她们微微发育的身躯,可以偷偷窥见的隆起的乳房线条。她们内衣的颜色。龌龊,或是美好。因人而定。
我喜欢一个人单独呆着,不用饰演一个伪装的小丑,靠低俗和自辱掩盖自己的不堪,用嘲笑和被嘲笑来麻痹自己。理想或许高尚,但身躯已足够低贱。
20分钟后,人群开始陆续上来。掉漆的绿色不锈钢管子护手围绕的楼梯拐角,开始有搞笑耍宝的动静,男同仁们的笑声,提着嗓子的调侃。晚自习,晚读还没有到来,难得的天空一角和铺满天边的火烧云也没有到来。但对我而言,午后已经结束了。无需累赘的机械流水线似的打饭,吃饭,洗澡,泡衣服,洗衣服。
几乎刺眼的白光灯,和只能听到风扇声的晚自习。昏暗的宿舍走廊。饥肠辘辘的入睡。装在大号塑料杯的泡面成为唯一念想。她会不会也饿。我渴求成为一只蜘蛛侠。可以偷偷从宿舍这个笼子的一侧爬上去,放满食物和糖果在她周围,让她像魔法森林里的爱丽丝。
终于到了一个休假日,可以经过,满满零食的门口街道。甜香,甜辣。酸辣。酸甜。围着隔壁实验小学齐轮高的雏儿。我到现在为止并没有系统的去认知过我国公立教育系统,其内部的资源审核和分配原则。没有看过相关类似的任何文献。但在我看到隔这一条便道的,像我这种身份基本无法入读的实验小学和我校的对比。我觉得我看到了我的人生中第一个深刻的社会现象。
可以自由进出校门是难得的奢侈。我曾听他们说起。以前托事情出校时,曾见过代购咽不下饭堂饭的串烧饭菜,为了安全入校,放入随手提的垃圾桶中以此躲避校门卫。这个举动堪称“为了阻止他自杀,我们击毙了他”。我替那些吃不惯学校饭菜的人民群众们骂一句。这些个畜生。毕竟我吃的惯。
本身没有跟随她的意思。但当我意识到她在我面前时,就很难说清了。不如不说。宽大的校服,有时候能衬的人很清澈。而我成了跟在她身后的懦夫。走走停停。
她会不时回头看我,眨眨眼,微微的笑。她看到的我那时候自然是呆呆萌萌的我,一只兔子感觉她在溜一只跟在她身后忠诚的狗。后来,她托她的一个好友在不经意间告诉我。她知道我喜欢她。
其实还有一件事,是在休假前的最后一个下午。有些人留下来进行了清洁卫生工作,把木制椅子放到木制桌子上。用扫把扫摩挲的水泥地。
最后莫名只剩下我和她。
焦虑,不安。瘫坐在墙角。
看着她扫地时偷偷看我的样子。我微微笑。
时间像冰淇淋上的冻奶油一样粘稠,缓缓的流动。缓慢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心声,彼此的爱意。
她不再低头看我了,默默走到我面前。风吹了起来,晃动窗外的树枝“哗哗”,宽松的衣服附在了她曼妙的躯体上,美妙的曲线若影若现。
她低下了身子,在上衣衣服的领口中,可以窥见垂下的、几乎全露的乳房。没有穿内衣,特地没有穿内衣。堪称快事。
可能是为了避免气氛从粉色滑向黄色,我做了一个我至今难以理解的举动。我为了避免更多雪白无暇的肌肤展露在我面前,我居然像个清教徒一样把头别像了另一边!
而后我又做了另一件令人拍手称绝的事情。风停了,心跳加快了。在她缓缓的抬起头看我的时候,我又将头别了回来!
不吃羊肉沾一身膻气。曰狗不成反被曰。已经没有词汇可以形容我的心情了。
情窦初开的时候,这种事情再也正常不过。但卑贱,却让另外一件一样渺小的事情卡死了我的脖子。
周末是她的生日。
一起庆生,我甚至付不起平摊下来的蛋糕费用。20元。一个大号奶油蛋糕。
回到宿舍,她是如此的纯洁美好。以至于不忘给宿管带去一份切好的蛋糕。
而后我们锁起了门。互相打闹,抹奶油。嬉耍。
她有几次靠近我的时候,在我的胸膛旁,我能感受到她灼热的呼吸,微红的脸庞。低垂的眼帘。
我擦了一些她的奶油,而她踮起脚狠狠的糊了我一脸。
她笑,我也笑。
我那时是很愚蠢的。两个男孩,两个女孩,锁起门来。还拉了窗帘。让宿管和门卫目睹。
最主要的是,我是她们之中地位最低的。我生母不愿意我继续念下去,未来考上某个名校,尔后又用这个资格,去拿机遇,去拿高薪。空谈。我的任课班主任不希望我念下去,不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吵闹,可能是因为我生母不知为何的骚扰他。
“嘣!”炸弹爆炸。
周一的时候,到了晚自习,要求交了我们四人的检讨书,我只觉得莫名其妙。
似乎只是模糊的描述,得不到确切的答案。另一个男生是本班的尖子生,他告诉我,他交检讨的时候,腿都在发抖。
为了让这两个镇上的女孩赶上回家的班车,他将他家的客房让了出来。颇具绅士风度。
我就像即将被推上断头台的路易十六,绝望,不知所措。他不会有事的。那两个女孩也不会有事的。
班上模糊的通报了对某某的不点名批评。
校上也模糊的通报了批评,讲了一套官话,吹了一波水,压轴大戏是女生不要为了一个蛋糕去迎合流氓。流氓。我气疯了。像《芳华》里的黄轩。我可以感受到我的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淌下。我的手在发抖,却无可奈何。
时至今日,我依然可以感受到那种恨之入骨的悲愤,无奈。
其实现在稍微想想也能做出明智的选择,一个飞蛾,不去度量自己的身份,反而去追求火光。泯灭是自然的事情。
她向其他人一样对我嗤之以鼻。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我只能感受到鄙夷。我甚至怀疑自己,甚至也像他们一样鄙夷自己。她喜欢我?可能是我的幻想吧。
丧失欲望是可悲的,而我也开始不是我了,开始蜕变。没什么可写的了。
我被染上了皮肤病。很痒,可以一直挠出血,挠的床单都是血,皮肤上层组织全部挠烂。这些都是在睡梦中不自知进行的。失眠,巨大的压力。浮肿的脸庞,下坠的上唇方肌。我活像丧失活力的老翁。
而她,则长了些许青春痘。除此之外还好像微微胖了点。
丑陋的唯一好处就是疏远。没人理睬我了,也没人取笑我的嗓音绵绵的了。
就这样熬到了升学考试。
一如既往的失败了。毫无留念的分别诸位同仁。
长假中的一天,她通过腾讯QQ向我发起好友认证。之后大概的聊天内容就是,你还好么,愿意帮助你。以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最喜欢的鲁迅,最喜欢的一句他的话,讽刺的是用到了我自己的身上。
我看着屏幕中光阴折射出已经恢复俊美的脸庞,沉默了许久。
我删除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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