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喜直到五岁才会叫爸爸,十岁才懂得自己穿衣服,是我们村出了名的傻子。
陈独喜是天生的智力残障还是后天受了什么刺激,没人考证,大家只知道他是全村最傻的人。他傻到什么程度呢?我奶奶是这么说的:“才出生那会儿,不会吃奶,确切地说,他根本不知道老妈什么部位是奶头,饿了就咬他老妈的耳垂和脚趾。他老妈没办法,只好把他带到猪圈看猪崽怎么吃奶,现场见习。五岁以前不会说话,直到十几岁了都说不全一个完整的句子。从小大小便不会找厕所,想拉了就学着猫在土里刨一刨。他妈看他这样就没给他穿鞋子,所以他一年四季就光着脚丫。他不爱搭理人,跟动物却亲如一家,平时不是逗逗猫狗就是在猪圈里抱着母猪睡觉。见了人他从不打招呼,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却念念有词,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跟牲畜说话。他爸妈对他也不抱什么希望,八岁以前也没给他取个正经名字,就叫他狗蛋,直到十五六岁,才勉强给取了个名字——陈独喜(没人搭理,独自欢喜)。
我离家早,十几岁就到城里打工去了,所以后来一直没有陈独喜的消息。唯一的一次,是他老妈大概是看我在外面闯荡多年,让我给他找个对象,没有任何要求,只要是女的就行。这可是个难题啊,本身我一大老爷们就不是做媒的料,再加上陈独喜那个情况,即便单纯是个女的也不行啊,于是找个借口打哈哈糊弄过去了。
可是,当几个月前我再次听到陈独喜的消息时,却几乎惊掉了大牙——陈独喜发达了。消息的来源仍是我奶奶,我奶奶说得绘声绘色又一惊一乍,就好像在说天方夜谭的故事。这个陈独喜也不知道是忽然开窍还是天赋异禀,有一天夜里经过猪圈,竟然听到两头猪在聊天。一头猪哭得很伤心:‘哎,听说明天主人就要把我杀了,那样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另一头猪叹着气安慰道:“别太难过了,这都是命,我们猪活着就是等着这一天变成人的盘中餐的。咱们要是有缘,下辈子再做夫妻吧。”陈独喜听了大吃一惊,此后就养成了到猪圈旁偷听的习惯。什么这个糠难吃啦,那个进口饲料有营养啦,猪张三肚子太大太丑啦,猪李四屁股浑圆好性感啦,他都一一听在耳朵里。他越听,就越了解猪的语言,到后来自己都能哼哼几句,而猪们竟然都能听懂。陈独喜这下子一下找到了生活的方向,他天天跑到猪圈,跟猪聊天,大家都觉得他不但傻,还疯了。可是后来的事情渐渐地超出了大家的想象——陈独喜家养的猪越长越大,越生越多,一个个皮发红毛发亮,胃口惊人,出栏奇快。大家以为陈家是不是请来了作法的道士,纷纷前来取经,才发现秘密出在陈独喜身上。这个公认的傻子竟能跟猪对话,它们爱吃什么,猪圈有什么问题,他全都知道。甚至哪头猪得了抑郁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于是他一番思想开导,那头猪又想开了,胃口又恢复了。 一来二去,猪都把陈独喜当作了’猪司令“,任何事都听任他的指挥摆布,该吃的时候好好吃,该睡的时候好好睡,有困难就说,有要求就提,思想统一只想着长膘,纪律严明不打不闹。就这样没多久,陈独喜成了远近闻名的养猪大王,腰包越来越鼓。
前不久我又听说,陈独喜谈了对象,对方是个名校毕业的大学生,人长得还不错,就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待业在家。有了爱情的滋润,久旱逢甘霖,陈独秀一高兴竟然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了。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人呐,还是傻点好。”
我听了这话,不知道该笑不该笑。其实这话也有道理,他的女朋友那么聪明,会说猪话吗?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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