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没有冰柜、冰箱,猪杀完了,保鲜还是个问题。
王妈有几种习惯的处理方法。其中一种就是“㸆猪油”。把锅烧热,把猪膛里面拽下来的筋筋巴脑,俗称“水油”,在高温的锅里反复挤压,挤出的油装进一个坛子里,剩下的叫“肉滋了”,日后包菜饼子的时候放点里面,非常香,每次王小小都吃得快撑破肚皮了。
王妈在锅上烤得满脸通红,额头汗津津的。王小小和他的弟妹们都聚在锅边等着,王妈时不时挑些不那么肥的给孩子们尝个鲜。
“那天我让媳妇到肉摊买了点,学着㸆点“肉滋了”,但是总也找不到‘妈妈的味道’了。”“肉滋了”那股酥香时常暴击王小小的味蕾。
肥肉的处理方法挺简单。王妈把大片肥肉切成巴掌见方的一块块,装进一个大瓷坛子里,在上面层层撒盐,俗称“腌猪肉”。这道理就应该像南方人制作的腊肉一样,保质期很长。等日后炒菜切一小丁点下来,那独特的咸肉味王小小至今怀念。
猪的主要部分是四个猪肘子,杀猪当天吃了一个大的后肘子。爷爷、奶奶住在隔壁,他们多年已不养猪了,每年惯例王妈都给奶奶家送一个前肘。剩下两个猪腿,一个10多斤,留着过年自家吃及正月里招待来客。
王小小天天盼着过年。除夕前两天,王妈会把猪腿上的肉㓲下来,剩下一块大骨棒在锅里烀熟。“那个香啊,我和弟妹们瞅着爸妈不在,就揪下一块肉,大家分着偷吃。”王小小现在说起还砸嘴咂舌。
过年前,这两个肘子需要冻实保鲜。王家习惯在杀猪的当天晚上,把肉放在外面冻一宿,然后移到厦子里用缸封严。
晚上,王爸把两个猪腿挂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然后家里人轮流上岗照看。
寒风中,两个猪肘在月光下如两个金陀,王爸穿着大棉袄在屋外监守。一防猫狗,家里猪肉飘香,附近的猫狗闻香沓来,好在王爸把肉吊起来,弹跳力一般的猫狗很难够到。二防人偷,这傍年靠节的,杀不起猪的人家大有人在,防人之心不可无。
十点之后,王小小轮值上岗 ,之前王妈让他小睡一会儿,指望他坚持更久一些。
王小小睡眼惺忪地起身,换爸爸进屋暖暖。小孩子的警惕性不那么高,在屋外站了半个多小时,王小小进屋暖脚。
“呼通”,一声巨响,王小小疾步冲出屋外,然后听见他大呼小叫。“妈呀!”“猪肘子不见了!抓小偷啊!”王小小边喊边冲进屋里报信。
爸爸忽地从炕上爬起,半睡半醒,“快!追!”王爸顾不得穿鞋,光着脚从屋里冲出来,直奔院子大门口。
王小小吓到直哆嗦,随后也跟着爸爸冲出大门外。
“他爸,回来!你们都回来。”王妈扯着嗓子喊。
王爸和王小小急转身,以为小偷在家里藏身,爸爸随手操起一个棒子,拿出准备和小偷决斗的架势。
“他爸呀,肉没丢呀!”妈妈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不,掉下来了嘛!”那两个猪肘子静静地俯卧在地上。
原来,那晚风大,两个猪腿被风刮得摇来晃去,晾衣的铁丝子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终将精疲力竭在接缝处断开。
当王小小听到巨响从家里冲出来时,外面黑黢黢的,一眼望去,空中的猪腿不见了,他便以为遭了小偷,闹出个“乌龙偷”事件,虚惊一场。
王爸长吁了一声,“这事整的”,随之也大笑起来。“妈呀,吓死我了”,王小小嗫嚅着,总算松了一口气。
“过了十五六,又没馍馍又没肉”,这是王小小家乡流传的一句话。意思是说,过了正月十五,好东西都吃光了,别再指望吃到肉了。
但是,王小小知道,猪身上还有一样东西没露面——猪头。“二月二吃猪头”,这是东北农村的习俗。
猪头毛被薅下来以后,就直接冻起来,等到二月二 再拿出来处理。王小小家的猪头拿出来的时候,都有了一股哈喇味,但王妈说不碍事。
处理猪头很麻烦,王爸、王妈各显其能。
做饭的时候,爸爸在锅底下烧个铁铲子——俗称“烙铲”,柄很长,但是铲头不大。
猪头脸皱纹多,这坑坑凹凹就靠这烧红的铲头探进去。只听到“刺啦刺啦”声,接着满屋都是猪毛烧焦的味道。
王妈把烙过的猪头在水里泡上两天,直到没有猪毛味了,再用刀刮掉脸上的烙痕,方可进锅。
到此为止,王小小家的年猪算是“死而后已”了。
几十年过去了,王小小和父母都搬进了城里,好多年没有体验到“杀年猪”的气氛了,可那年味,那肉香时常萦绕于王小小的脑际。
“故乡的人,故乡的情、故乡的猪,是我永远的怀念!”王小小经常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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