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香樟(情感篇)

作者: 焦赛月光 | 来源:发表于2020-03-26 21:45 被阅读0次
    老树香樟,是阿婆留给我的家产。走的时候很怱忙,她忘记带上雨伞,没看到小树长成的模样。如是桂花,就让她四季飘香;如是香樟,长大了把它制成家当。

    许多年后,父亲要改造老宅,让我把香樟伐了算了。

    扶着香樟,我在风中怅惆,寻找着零星的记忆,可是没找着更多的回想。留着她吧!让她肆意疯长,横可环抱,高可伸展。

    如今的香樟现已越过墙头,形成了气候。她没有“米粒”桂花的纷芳,也没有旁逸斜出苍松的婀娜,比不上枞针叠障的美丽树塔。只凭繁密的树冠,挺拔的身段,香樟的形态你看不到风的方向,只能听见风鸣绿丛“沙沙”作响,还有栖在枝头的鸟儿在歌唱。冬去满庭春雨,夏散一架秋风,经过了四季雨雪风霜,就不见饱受岁月沧桑,老树香樟自始就是这么年青着。


    香樟树已有四十多岁了,任时光流长,一段过往烟消雾散。即便拥有,我无须去搜寻,我也无须去证明。阿婆离我仙去,只在为我隔空守望,愿我象香樟一样,生作其形,死亦其魂。

    阿婆是我曾祖母,民国出生的人,地道的“小脚奶奶”,五寸金莲,颤颤巅巅。(裹脚后行走的样子,脚长15公分,同莲花型。)

    为了照顾行走不便的阿婆,6岁那年,父亲就把我寄养在她的膝下,也好让我们相互作下照应。童年是跟阿婆一起度过的,整天圈着她转,形同影子一般,我只把阿婆当作避风的港,阿婆却把我看作行走的杖。

    “风烛残年,青灯黄卷”。日子孤苦快乐也不少,可惜祖孙重叠的时光短浅,阿婆走的那年,我才10岁,她的印象,留存下来也许有些支离破碎。

    阿婆命苦,阿公(曾祖父)走的那年,已不在我的记忆里。我爷爷也是英年早逝,奶奶是童养媳,阿婆舍不得奶奶劝她改嫁了,自已竟毅然担负起扶养我父亲,直到父亲结婚生下我和弟弟。阿婆住过牛栏,也住过祠堂,当然少不了二爹的救济,还有许多邻里的帮忙。

    阿婆即是父亲的奶奶,还是父亲的奶娘。哪些伤心事阿婆从来不告我,她只说父亲过得很艰难,从不提当初自已的绝望。这些都是我长大后从父亲那打听来的。

    阿婆,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她原名,别人都喊她杨婆,几次试途问过她,阿婆很沉重地说

    “小孩子吆,不能直呼长辈名”。

    许多年后,答案在她灵位上找到了,“杨氏腾英”。

    阿婆虽是裹脚的奶奶,年轻时绝对是干活好手,一生麻利干净,总是力所能及地帮助爸爸妈妈干点啥,到了晚年仍旧没放下。

    老宅的旁边有半晌地,其实就是阿婆的“开心农场”,翻土松地虽作力气活,平出来的地即看似倒拖了一耙,虽说难看却也郁郁葱葱一片。

    香樟的幼苗是在园子里育出的,刚来之时,“一禾孑立,从草蔓低”,她的生命力能强,一个春秋就抽出了细茎长成树苗,阿婆又挑了个好地方将苗移载,一边夯实一边浇水,嘴里对我不停念叼:

    “我们乡下有个习俗,有钱人家嫁娶,都要从江南挑选红彬木或香樟木制作家居,以备迎娶婚嫁,我一老太婆身残,一生啥也没留下,将来你结婚了可拿他作使用……”

    是的,阿婆一生之外,别无长物。香樟只是留给我的一个回忆。

    阿婆走了,我在送行队伍中哭喊着,我要留住阿婆,不让她走。我真的不知所措,任凭撕心裂肺……我只想告诉自已,还未来得及拯救世界,却遭受如此的浩劫。

    几年之后,我才慢慢平复对阿婆思念之痛,看到香樟也在一天一天地长大了。再见到她时,已是枝繁叶茂,遮阴蔽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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