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随意在榻上卧着,听风肆意卷着稀稀拉拉的秋雨打在屋外的石阶上,落在屋檐上。外面的乌云与天空连成了一片,直直的要压到地面上,不知要昏沉沉到何日。
“小姐,该喝药了。”蓁蓁握着我的手,轻轻唤我。
“不喝了罢,喝了这么久,也不见好。”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小姐不能心急,来,蓁蓁服侍您把药喝了吧。”蓁蓁将我扶起来,端过药。
我正喝着药,婆母身边的贴身侍女若月进来向我请安。“少夫人安好,夫人让我来看看您身子好些了吗?”
我将药碗递给蓁蓁,笑着说,“劳若月姐姐下着雨,跑这一趟。我这身子已经好多了,等大好了,定去给母亲请安。”
“那就好,夫人让您好好保重身子,不用挂念去给她请安。您身子养好了,才能给咱们家添个小少爷或者小小姐呀。”若月笑着对我说,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多谢母亲挂念,我病的这些日子,还要烦请母亲操劳家中大事。”我看着她,淡淡的说。
“那若月就不打扰少夫人休息了,若月告退”
“路上滑,若月姐姐好走。蓁蓁,去送送姐姐。”
我从榻上站起来,向梳妆台走去。蓁蓁看见,慌忙扶着我走,我看到她慌张的样子,不禁笑起来:“我又不是风一吹就倒的病美人,哪里就这么弱了。”
“我怕您听了若月说的话...您心里不好受。”
我听见蓁蓁的话,心突然就像被狠狠地揉了一下,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拿起手帕,又连连咳嗽起来。“咳咳...他...他还没回来吧...”
蓁蓁给我轻轻拍背:“姑爷还没回呢,小姐。”
我点点头,笑起来。
“小姐,您要保重身体啊,蓁蓁陪着您从金陵远嫁到京城,您是蓁蓁唯一的亲人,您要是被气病了,您让我怎么办。”蓁蓁突然跪到我面前,哭着说。
我扶起蓁蓁:“蓁蓁,咱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你最懂我的心。我并没有生瑾轩的气,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们成亲到现在,他从未碰过我,说是夫妻,其实也只是有名无实罢了。”
“小姐不要忧思,您和姑爷成婚不久,将来姑爷他会回心转意的。他在外面养外室,整个林家都已经知晓了,林家是京城显赫大族,绝不会容忍此等败坏家风的事,林家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我看着蓁蓁,想对她说,其实我是真的不介意的。可我的心里乱糟糟的好像纷杂绵绵的秋雨,数不尽,道不明。我张张口,终是没有说出来。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看着窗外扔在下着的秋雨,轻声说道。
时间的流逝就像流水一般,你无法阻止它,他就这样悄悄地溜走了。等你回首曾遗失掉的岁月时,才渐渐发现,却也无可奈何。
曾经的七王爷带兵起义,登上了皇帝的宝座,改朝换代。新帝初登基,为安抚京城旧臣,安抚京城大族林家,将我的夫君提拔为户部侍郎。林家的门庭堆满了群臣拜贺的礼物,我看着身穿一身崭新官服的夫君满面春风。那年宁姨娘进门时,他也未这么开心过。
彼时我已嫁为人妇七年。十六岁到二十三岁,我早已不再是豆蔻年华的女儿家了,似乎有很多事都已变了,但似乎又没变。我膝下无所出,夫君与宁姨娘育有两名庶子,一名庶女。
我与夫君之间的感情依旧是淡淡的,我知晓他心里惦念的人。我们成亲刚刚半年时,他将宁姨娘接进门,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开心。宁姨娘进门向我敬茶时,他望着她的目光中尽是笑意。
那道目光很熟悉,曾经,在我金钗之年时,也有一个人那样望着我。
可是后来呢... 那段已经风化在岁月中的往事,被我自己亲手埋葬在那个被大火和杀戮声充斥着的五月。那年初夏,连带着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和低头浅笑的男孩,都不在了。
我拿出出嫁前哥哥送给我的楠木盒,上面挂着一把镶玉的鸳鸯锁。我从随身携带的荷包中掏出钥匙,轻轻转动锁孔。那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玉佩。
我轻轻摩挲上面的花纹。
那上面刻了七个字,“云暮深深深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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