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苍黄的落日，炮声响彻在天空。像一颗颗尖锐的子弹，向天空的心脏开上了一枪又一枪。我本以为柔弱的天空会千疮百孔，却只是在半空中飘着些浓烟，在北风的推移下向西飘去，灰溜溜的不见了踪影。
天空用它柔软又宽阔的胸膛，融化了尖锐的子弹，使它轻得像一朵云。
我是不喜欢听到炮声的，准确来说我不喜欢在大白天听到炮声。它们最像是一群外来的侵略者，动不动就在我居住的小镇，扰乱的人不能安静学习。由于群山的环绕，炮声一阵响起，这里会回旋出嘹亮的回音。就像一个超声波，使得四处微微震动。以光速向每处可触及的地方扩散。
山是赤红色的，也没有树木遮掩。似一条露出狰狞面孔的毒蛇，时不时地头里飘出的烟雾，就好像它在吐着信子，虎视眈眈的看着山下的人。山像珠穆朗玛峰，一天比一天抬高，我猜测大概是礼炮声的震摄，使它继续地膨胀起来。炮在半空中爆炸以后，碎屑四处跌落。我奇怪的想着要是时间长了，山也就被堆得越来越高了，赤红色又会深了一层。
有些也会落在我居住的院子里，正值秋天，与乔木落下的枯叶交杂，四处显得十分荒凉。碎纸屑掉下来，也不易察觉出。这些天日渐冷了，也得多添件衣服。即使天这样的冷，小巷里还是会传来叫买声，隐约看见好像是一个穿得破烂的老汉，左手提着一杆秤，右手拿着一个塑料袋子。声音有些沙哑的左右转头喊着：“收书，收废纸了，八毛五一斤，一斤来呦……。”
没想到他却走进我的院子里，略有些疲惫的说，天太冷了讨杯水喝可以不？我还有点发愣，赶忙进去给倒了一杯开水。想请他到屋里坐坐，老汉却不敢坐说：“你看我这浑身脏的，我怕进去脏了屋子，外面喝喝就行！”我犟不过老汉，最后从里屋给他抬了一个凳子，又抬出了一盆炭火放在老人跟前。
我这才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老汉，头发已经花白，上面还蒙着厚厚的一层尘土，脸颊像水坑一样的陷了进去。裤腿上竟然裂开了一道大口子，一尺来长的灰布条有气无力的耸拉在膝盖上。这让我不禁有些心疼这老汉，这么冷的天了，还在四处忙碌。老汉把手伸到炭盆边，烤了烤手。顺便问我：“姑娘这里有没有收的废纸，废书什么的都行。”我有些摇摇头，因为我这儿的书还要用。
此时那炮声却又响了起来，我的脸上立即厌烦的不行，真的实在好吵啊！而我发现老汉却是很激动，脸上也有了血色，边笑还边自言自语的说：“这可是咱们自己造的炮啊！你听这声音多响亮好听！”我有点不理解了，有些莽撞的问了老汉一句：“难道你感觉不到很吵吗？”老汉看了我一眼，开始静静的听炮声响完。
之后他才给我说：“这炮啊，其实是挺难造的。我大半辈子了都在炮厂里干活，现在啊实在是老了，就一天帮厂里收收废纸什么的，也能有两个钱能够换点酒喝，大冬天的暖暖身子。”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像我不能否决老汉的观点。略有些尴尬，老汉却又笑着说：“你们这群年轻人，实在不懂这炮的含义。这炮啊就求个声音又亮又响。最简单的两种，一是结婚时放的礼炮，当声音响亮的传达在天空中，是代表着人们的喜悦。大家都想把这种喜悦传达出去，所以我们不应该感觉到烦，更应该为他们庆祝高兴。二是这死人时放的丧炮啊，它不仅代表着一种哀伤的情绪。不瞒你说我们这辈人都信神，放炮是为了把去了的人好好得送走，是让去了的人魂魄在九天上，能看见我们失去他时的哀伤！而那放起来又响又亮的炮，是为了让他听见我们的声音，让他不留遗憾的走。如果真嫌这些声音烦又吵，那我们就是在亵渎神灵啊！姑娘！”听到老汉这样说，我有些惭愧。
又聊了一会儿后，老汉提起了他的袋子和秤，向我道了一声谢后往外走去。我也没多加注意，好像此后再听到礼炮声时，感觉没有那么烦躁了。
秋天一天比一天深，柿子叶也开始落了。菊花微微开了，在我的院子里我栽种了一大片，看起来着实好看。那天自习回来，我却看见有一块的菊花，开得十分雪白，晚上那么黑的情况下，竟显得十分妖艳，惨白惨白的有些吓人，总感觉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那天早晨六点，我早早起来准备去学校，刚走了个巷子里，却听见有人在哭泣。我转过头去看，惊奇的发现多人拿着花圈，穿着白丧服。最前面几个人抬着棺材，一直在往上走，速度非常的慢。还不停撒着纸钱，风一吹四处的跌落，我这才一看我脚底下，都踩着纸钱。感觉前面一片的白，我特别的害怕，便跑出了小巷，气喘吁吁的坐在了教室，感觉还是心有余悸。
听到外面陆续开始放的炮声，我有些害怕又烦。突然我想到了老汉给我说过的话，我不应该感觉听到这些炮声就烦，这是一种深情的敬畏，我不应该厌恶它。否则，知否知否？我们就在亵渎神灵啊！炮响完以后，四处一片寂静，正如秋天的静美与凋零。
后来听人说，死的好像就是那个给炮厂收废书的老汉，我有些不相信，前几天我还见过他呢！
对！我见过他呢。在又是一个黄昏里，苍凉的落叶四处飘落，炮声响彻在四野。在小巷口我看见了一个驼着背的老汉，左手提着秤，右手拿着塑料袋子，边走边喊着：“收书，收废书了，八毛五一斤，一斤呦……”
炮声
2017.10.7听到炮声有所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