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巴黎,又活色生香起来,阳光把梧桐树巴掌大的叶子印到行人的口罩上,没有了咖啡香味的街道人来人往,少年人聚着抽烟,照常笑闹着,服装店门可罗雀,书店买单要排很长的队伍。
排队的时候,我翻阅书架上的书,随手拿到的书的封面是卡米尔跟她的兄弟保罗,他们都有明亮的眼睛,不羁的嘴唇,世人都知卡米尔是罗丹的情人,我想看看她对自己的解读。转身的时候,碰倒了一本薄薄的书,背面写着:我在巴黎的生活像部五十年代的法国电影,绝对疯狂。我好奇,翻看封面,一对男女,女人神色超脱,男人有经历了风霜的笃定,都是我喜欢的面相,但不知这对妙人是谁,于是,买了回家。
喝茶的时候,向家长抱怨写了半截的故事,难以为继。家长正在研究Erving Earle 的作品,让我不妨听听这个画家自述的一生,前两段我一边做家事一边听讲,到第三段才忍不住坐下,仔细听风烛残年的画家诉说,顺便看他的画。
Erving Earle 的画初看了了,再看有难得的宇宙苍穹的气势,有地老天荒的感觉。自然在平静的画面下律动,画面也有天籁在回响,似乎那个大到不可及的世界正在召唤着我们,而所有的我们都隐身在自然里,集体膜拜那种神秘的不能预知的力量。
听完他的自述,我跟家长说,很少看画有这样的体验,仿佛到了教堂一般,他的树,山川沙漠,就像教堂彩色的玻璃跟高耸的穹顶,要抬起头,闭上眼睛才能看到,但并不堂皇富丽,亲近得像故乡。我感觉他的画,每一幅都在传达自然是现世最好的救赎。很多人可能会觉得他的画像插画,他也的确给迪士尼画过动画,也制作了大量的圣诞贺卡。
这个从小半边脸瘫痪,历经生活磨难,自学成才的画家,我以为他画中的空灵感跟救赎的力量只有一颗老而弥坚的灵魂才能表现,再说,插画也是画。
晚上,孩子们已经睡了,楼下的花园里还有人在聊天抽烟,有觥筹交错之声,巴黎人正式的晚宴才刚刚开始,这久违的人间烟火,不忍打搅,只好关紧门窗,拉下窗帘,在挡不住的絮絮的人声中翻看我白天买的书。
薄薄的一本书,很快看完了,查找Christo and Jeanne-Claude 这对夫妻的作品,我才知道著名的包裹柏林国会大厦,包裹凯旋门,粉色浮岛就出自他们之手。虽然很多作品的确如大地景观一样令人炫目,震撼,但并不是我喜欢的东西。只这本薄薄的小书,花了巴黎一块精致甜点的价钱,却让我感动,比如Christo说他的作品并无外人理解的种种深意,他仅仅因为有趣而且觉得美丽才去创作他们的作品,他们也想换个新的方式让人们体验熟悉的景观。他说他年轻时非法从保加利亚去了奥地利,又非法从瑞士到了巴黎,他说他想保存他冒险得来的自由,而自由就是随心所欲做自己的艺术,哪有什么意义。书的最后,Christo说:艺术作品就像我们,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即使他们留了下来,也在变化之中。变化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没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这就是生命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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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人声渐渐模糊,睡意袭来之前,是心满意足的深夜,巴黎的好才刚刚显现,远方又在憧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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