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

绵山自古不多雨下，恰比邻与却独独又胜了几分苍茂，柔甲繁彩，艳条映衬，独是那疏影分外粉人，更见得扶光炫彩照下，山明水秀，生机盎然。对此万千喜色赢应是藏不住的，莫是封了山主，不然非是解释不来这如此灵韵的。

  碧溪跨上座石拱廊桥，泛是青苔爬上，似有些岁头了，规模也是不大，堪堪容来往两人并肩挤过。桥护上酣睡一少年，约摸便也十五六年时，双臂后枕，竹条斗笠盖面，青布破麻衣卷着袖儿，架腿翘起很是悠闲状。溪里生有俩大黑牛，另有一少女也似相同年岁，正为黑牛擦洗身子。“也该睡够了！”那少女愤而抱怨道，清泠声音惹得那少年一动，缓缓揭下盖面斗笠，斜眼瞟瞟溪水里擦牛的盘髻少女。“洗好了，干净否？沟子呢”稚女似地忍不住这懒汉这幅面孔，双眼便莹莹有泪：“你什么话！我要告师傅！”听到此，少年一个踉跄栽了下来，有三个他高的廊桥楞是没为难到他，竟是稳稳落地，溅起齐人高的水花四相飞射，打得少女满脸全是。少女越发觉得委屈，不知是溅起的水滴还是何物，噙在眼角，一把扔去手中草团，嗔怒道：“阳水又，没见过你这样的，好不要脸！”那唤作阳水又的少年儿抬手便接住那飞来草团，下意识凑鼻过去闻了一闻，顿扭曲了面庞，悻悻扔掉，干呕了两下，惹得那少女嘴角勾笑几分，嘻出声来。阳水又见状，立得正形起来，装无所事道：“咳咳，什么道理，你嫌大黑小白脏，我又不嫌，骂我作何。”

少女眼睛瞪得轱辘圆，“你！你说甚，大黑小白本就脏嘛！”稚女嘟起嘴，羞赧表情跃于脸皮，显得更为粉黛可人。

  少年拾手去敛淌在水里的牵牛索，并地利索从后腰扯出于手掌还大的深红色果子扔过去：“呐，刚刚摘的，露水都还新鲜。”

  “呀！八月炸呀！”盘髻少女踉跄接住，也不顾得先前的嫌弃状了，喜笑颜开，粉嫩脸颊似得绽放朵朵桃花，别相映红。

  少年上下扭扭脖子，驱了驱癞人的瞌睡，就对她展颜笑道：“知道你爱吃，早给你留着的。”少女顿地踌躇，扭捏身姿，两只汪汪大眼直直勾着他：“那你不吃的哇！不吃我怎么吃呐。”少年便是侧过了身子，任得她只看到背影，拟着股嗤屑语气：“嘁！那种东西大人才不爱吃哩，我照也是的。”

  少女噗嗤而笑，转而又勉勉收住了：“阳水又，扯不出谎来便不扯嘛，肩膀抖得尽惹人发笑。”又是忍俊不禁，赶忙擢起纤纤玉手捂面当纱。

  少年当地战栗，颤颤说道：“哪是！我本来不……不喜吃这怪诞东西！生得吓人！”少年又是急急拍打蓑衣系带，恍惚那八月炸是甚么腌臜之物，脏了衣物。

  “好了好了，我是知道的，那这回破次例咯，陪我吃，可以罢？”少女拿着那八月炸，悦然状形在面庞，身子斜个角度待着他答复。

  “哪用，你吃就可，我吃得可挑……挑剔……”没待说完，盘髻少女便拂上前去，纤细玉指仿佛大钳，夹住少年肩膀整个将他面朝自己：“我又不是猪，太大个吃不完。”她又掂一掂那八月炸，俏皮说道：“不然我扔了罢，反正也是吃不完的。”

  “怎么能！”少年双肩一抖便脱开了钳制，又侧身过去，压了声音，作索然道：“浪费……不好，师傅说的。”觉少女不作动为，又断续吐字道：“吃不完……给我嘛，反正……也可惜。”

  少女顿地嬉笑起来，皓齿轻启：“好嘞，好嘞！那我分你！”

  “等等罢，容我去洗洗。”少年飞地抢过她手里的八月炸，跃去上游水质清亮澈底处，蹲下身子用心洗着。

  不待十几秒，见少女双手盘后缓步踱来，也就突地直起，双手捧着过去：“你便分吧，先说的，我不喜吃这种怪模样的，少点给我。”

  “是，是！”少女满心欢喜应承，接过八月炸，轻轻一掐，八月炸便即地裂开，漏出里面乳白状的椭圆果肉。“呐，你的。”少女略嘟嘴着戏谑看他。

  “不行不行，太多太多。”少年摆手推走送过来有大半的果肉。“怪怪诞诞的，才吃不下这多。”

  少女作愤懑状，推去那大半果实，双手手背对拱着蛮腰，似要吃人。“如何，想要胖死我？”“婆婆妈妈的，烦死人！”

  少年抱着那果实，觉着有些烫手，反倒又不敢丢出去，只任由它灼烤自己身体。便猛地退了一大步，立在了一颗足有三尺高的峭石上，居高看着她便才觉得有丝慰藉，呢喃道：“吃就是，吃就是了，又不是不能吃。”说罢，便侧过去不看她，转过身对战那颗炙灼身体的果实去了。

  少女飘飘然，斗胜的大红公鸡般哼唧几下，也才去对付挽在手心里的小半果实去。

    黄昏暮鼓，天地大红一片，夕阳余热渐消，换做林鸟浮动歌潮于周遭，伴着夏虫残韵，翩翩然袅娜在这光景。少年赶着黑牛，少女叉足坐于牛背，一路欢语乐歌，赶回家去。

  “你记着，别告诉了师傅我伙你去的绵溪，他老人家宠得你这紧，知道了你去这种地方，就不教我本事了！”少年执根青竹条，牵着牛绳，慢步摇在后面。

  “哎呀，晓得了晓得了！”

少女满不大在意，托着腮，弓背肘在牛背上，满目的山河风景，迷醉其中，只敷衍答着。

  少年听罢，嗯了一声，便止住了声音。

  又没过太久，想到什么，愤颜拓刻在脸上，急切说道：“对了，那个人碰见你远他一些，腌臜泼才准的没有好心，遇到留点心眼。”

  “哎呀，晓得了晓得了！”

  见少女这幅满不大在意样貌，少年愁容纷呈，即用青竹条轻轻碰了下少女后背。

  少女斜着剜了他一眼，旋即打掉青竹条。悠哉说到：“你好烦咯，爷爷于我讲过了！”说完，便又沉入那山河烂景。

  少年随机开颜，喃喃道：“那便好，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