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王霸骑着他的“野马”摩托车绕校园几周,最后停留在教学楼下,看了看表,急切地等候他的女朋友毛羽。
王霸的“野马”摩托车来之不易,半年前,他一个毕业的老乡转卖给他,王霸和他老乡讨价还价一个多星期,磨破嘴唇,软硬兼施,最终以一千元成交,为了筹这笔钱,王霸变卖家当,卖掉了不少课本,卖掉了电风扇,还超前消费,把半个学期的生活全部筹进去了,才勉强凑够一千块,扔给他老乡。
那辆摩托车光秃秃的,没有反光镜,没有前后灯,没有挡板,保险扛也没有,排气管也烂掉一半,轮胎被磨得光溜溜了,车把还锈迹斑斑。但是王霸还是对如此破旧的摩托车爱不释手,他天生喜爱摩托车,他喜欢那种一拧油门就飞驰前进的感觉,他不喜欢步人后尘,他总喜欢跑在人家前面,而摩托车能满足他这种狂热的喜爱,以前他骑自行车穿梭校园的时候,总发现摩托车从他后面呼啸而过,排出的青色尾气和掀起的团团灰尘蒙住他眼睛,他天生有着强烈的不服输精神,所以他每次都拼命蹬自行车,恨不得他自己骑的自行车轮子变粗,多了发动机,然后妄图赶上前面的摩托车,扬起灰尘,让后面的摩托车体验那种吃灰尘的滋味,但结果他自讨苦吃,吃到越来越多的灰尘和尾气。
王霸自从有摩托车后,变得神气活现了,就好比一个奴隶翻身变成地主一样。至于给摩托车取什么名字,王霸和毛羽争论了半个月,王霸觉得应该叫“宝马”,因为他隐约觉得他的摩托车是宝马摩托车。而毛羽则认为应该叫“越野”,并说那摩托车看上去很野,名副其实。争论的结果是,每人都让步一半,叫“野马”。
有了“野马”后,王霸找了份兼职,给校门外面的餐馆往学校里送饭,每送一份饭,他就得到一块钱,餐馆包他吃。王霸做的这个兼职每天都有几十块的收入,可以够他买汽油,还有一些剩余。
送饭之余,王霸每天还负责接送毛羽去上课,风雨无阻,王霸总准时地出现在毛羽的宿舍楼下和教学楼下。
毛羽是个很温顺善良的女孩,看上去既有几分文静又添几分柔弱,给人一种需要保护的感觉,王霸被毛羽的这种气质深深陶醉,他认为男人就应该保护自己的女人,这是一个男人最最基本的职责,如果让自己的女人天天跟他在校园里走路受吃灰尘的罪,那就谈不上保护他的女朋友了,所以他千方百计买摩托车,倾家荡产也买下了。
二
刺耳的铃声响起,整个教学楼一片沸腾,王霸听见收课本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还有口哨声。
毛羽穿着一套乳白色的连衣裙跑了出来,像只快活的蝴蝶,长长的头发飘上飘下。
王霸上下打量她,说:“以后不要穿裙子来上课,明白了吗?”
毛羽点点头,嘀咕着:“这种命令的口气,就像是班主任和我说的一样。”
王霸启动摩托车,问:“在嘀咕什么呀?”
毛羽大声说:“没什么。你现在怎么会有空来接我,不送晚饭了吗?”
王霸说:“不送,那家餐馆要装修一个月,这个月我都没事做了。”
王霸搓搓手,一加油门,“野马”如离弦之箭,“嘟嘟”地插入人群。毛羽轻轻地捶了捶王霸的肩膀,说:“开慢点,不要给后人制造灰尘。”
两人在校门右侧的一家“虎口”饭馆吃饭。毛羽很喜欢那里的饭菜,那家饭馆的菜很独特,每一种菜都以辣椒为配料,更奇特的是,配料占了三分之二。饭馆的老板很爽快,给学生打菜时出手大方,给得很多,虽然多半是辣椒,但是学生都乐意去他那里吃饭,自投“虎口”。本来王霸很厌恶辣椒的,但是经常和毛羽进入“虎口”,现在居然能把各种各样的辣椒当菜吃了。
他们的这顿饭总共仅消费十五块钱,却吃的很饱很满意,老板炒的辣椒更有一番口味,吃起来觉得不仅仅有辣椒味,还有其他说不出、却能感觉到的味外味,这种奇异的滋味极像古代的“滋味说”,只不过古代的滋味说适用于诗歌领域,王霸和毛羽所享受到的“滋味说”适用于饮食方面,是实实在在的滋味了。
两人心满意足得走出“虎口”,外面已经一片昏暗,橘黄的路灯疲惫地散发出无力的灯火,把街道笼罩成昏黄的世界。人们都畏惧白天的燥热,到了晚上纷纷跑出来宣泄,各式各样的车辆如猛兽出笼,活跃于街道。
毛羽望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说:“王霸,现在真是个昼夜颠倒的世界,你看我们乡下的那些农民,天一亮就起来干活,天一黑就回家休息,现在恰恰相反,天黑了人家才出来活动,真是个黑白不分的世界。”
王霸摇摇头,带着轻蔑的神情,慢悠悠地说:“早就是这样了。”
王霸载着毛羽来到学校附近的小市场。这小市场是他们饭后必来的地方,通常他们就买一些打折的水果,然后回到校园,坐在草地上,边吃边看月亮,数星星。
王霸和毛羽手牵手绕着小市场几圈,毛羽说:“其实今晚的晚餐我吃得很饱,一点儿也不想吃水果。”
王霸马上说:“我也是。”
毛羽问:“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王霸说:“我们习惯来这里散步了,今晚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还绕了几圈。”
毛羽抿嘴一笑,说:“我们去江边坐坐吧,我不喜欢这里的喧闹,我喜欢平静的生活。”
他们在江边的草地上相依而坐,他们背后是高高的河堤,前面是深邃宁静的江水。江边停泊着歪歪斜斜的船只,微弱暗淡的灯光从船只里透出来,被幽幽的江水吞噬了,大多数的渔船看上去像一块黑色的石头,在晚风中微微抖动--渔民已进入梦乡。
毛羽一副陶醉的样子,低声说:“我听见水的说话声了。”
王霸说:“我只听见水的流动声。”
毛羽说:“你不亲身亲近大自然,你是永远听不到的,我小时候还听见蚂蚁的说话声,不说这些了,跟你商量件事,我要和寝室里的几位同学参加学校的文艺晚会,我们的节目是傣族舞,可是,可是我们不得不自己买傣族服,是一套裙子。”
王霸掏出钱包,递给毛羽,说:“数数看,里面的钱够买吗?
毛羽打开钱包,看了看,说:“你去哪里要这么钱--两百块!这正好可以够我买裙子了,可是我还是不买了。”
王霸呵呵笑起来:“今天餐馆老板发工资给我了,明天是周末,我陪你去买裙子吧,难得上一次舞台。”
毛羽坚决地说:“不!你的血汗钱应该留给你自己用,假如我都花光了你就没有钱给我们的野马加油了,你说是不是?”
王霸说:“没事的,有饭吃就行了,别说那么多了,明天我们去买,这傣族的衣服,很贵呢!”
毛羽向来尊重王霸的决定,她喜欢王霸的果断和幽默,更喜欢他有霸王的气势,王霸的这种气势总给她带来安全和幸福。
毛羽把头埋进王霸的怀里,默念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对你说谢谢,可是我还是要说,谢谢霸王,不,谢谢王霸!”
王霸轻轻地抚摸毛羽柔顺光滑的秀发,他闻到她头发散放出浓郁的香味。他环顾四周,脱掉上衣。
毛羽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王霸,红着脸,也慢慢地解开她上衣的扣子。
王霸急忙止住她:“我是觉得热才脱衣服,桥上那么多人看着我们,别。”
毛羽一边捶着王霸一边穿进他怀里。
王霸把手机和钱包放在一边,然后搂着毛羽的腰,两人忘情地相拥相抱,陶醉在美妙的恋情中,情意绵绵,忘掉周围的一切。
过了许久,王霸伸手摸手机,想看看多少点钟了,却摸了个空,他慌忙转身寻找,还是没有找到,才发现手机和钱包都被偷了。毛羽赶紧拨打王霸的手机,发现是关机。两人不知所措,王霸干着急,毛羽则急得嘤嘤哭了起来。
王霸沮丧地说:“被小偷偷了,我辛辛苦苦的一个月工资,没了,手机也没了。”
毛羽突然大叫起来:“我们的野马呢?”
王霸说:“你这么问,人家听到了还以为我们在放牧呢。”
毛羽抽泣不止:“这小偷好可恶,好卑鄙,怎么东西在旁边也偷,偷走了我的裙子,我下个月要演出的。”
王霸说:“算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们也别报警了,去小市场骑我们的野马回去睡觉,才是上策。”
王霸之所以不报警,是因为他的很多同学在东西被偷后报警,结果东西永远也没有失而复得,但隔三岔五,警察总频频询问他们,真是丢了东西又丢了时间,赔了夫人又折兵。王霸总结出经验,有了前车之鉴,没有再重蹈覆辙。
两人失魂落魄地返回小市场,一路上毛羽不停地拨打王霸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王霸跨上摩托车,启动半天,摩托车引擎只发出“嘎”的一声,然后就熄火,少量的尾气缓缓排出,王霸拧开油箱盖,摇晃一下摩托车,沮丧地说:“没油了。”
毛羽焦急地问:“那怎么办?”
王霸失去了霸王的气概,瓮声瓮气地回答:“推走。”
好在小市场离校门不远,两人合力几下子就推到校门了。只见校门前停了好几辆摩托车,还有警戒线,里外都是警员,场面混乱。
王霸和毛羽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回事,一位警员立即朝他们冲过来,大叫:“又抓住一辆黑车了。”
王霸一阵紧张,暗想:真是祸不单行,刚才钱包手机被盗,眼下摩托车又被扣押了。
警员一支脚搭在摩托车的前轮上,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子,厉声说:“驾驶证,拿出来!”
王霸心虚,装模作样地摸了摸口袋,说:“没带。”
警员打量了一下王霸,训斥道:“驾驶证都不带,你还开什么车!你看你,头套也不戴,手套也不戴,平常你都不带套的吗?你们都不怕危险吗?”
王霸自知理亏,不知如何回答。这时毛羽涨红了脸,插嘴道:“只要是安全期就不用戴套的。”
王霸差点笑了出来,警员恼羞成怒,踢了一下轮胎,忽然,他不耐烦地说:“搞错了,搞错了,原来你们推的是自行车,我们抓的是走私的无证的摩托车,你们快给我进去,来凑什么热闹,破烂的自行车,进去!”
王霸将错就错,赶紧推着摩托车从人缝里进去。
毛羽得意地说:“我们的野马逃过一劫了,刚才灯光昏暗,警察都认不出是摩托车还是自行车,我们总算有点运气了。”
王霸说:“我们打老远就推着野马过来,人家一定都认为是自行车的,现在我们的野马连自行车都不如了。”
毛羽带着伤感,说:“明天我们去加油。”
王霸说:“好,明天加油!”
三
第二天一大早,王霸推着摩托车到毛羽楼下,踢了几下轮胎,毛羽就跑下来了。这是他们昨晚的约定:听见踢轮胎声就下来--王霸没有手机了。
王霸和毛羽推这摩托车走出校门,不少人都对他们议论纷纷,品头论足。有的说:真罕见,推着摩托车赶路。有的说:八成是推出去当废铁卖了。有的说:这么破烂的摩托车,影响校容,应该禁止通行。
王霸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能容忍别人侮辱他的车,就像别人及不乐意听到他人说他的妻子丑一样,他怒气汹汹地冲着观看并对他的车指手画脚的观众吼:“这是我心爱的摩托车,它叫野马,我之所以推着它走路,是因为油耗光了,我现在就要去加油!你们明白了吗?”
王霸说完,一个带着极大讽刺性的声音传来:“野马还会跑呢。”
两人在七嘴八舌和指指点点中艰难地将车推出校门,加油站就在校门右侧一百米处。两人惊奇地发现队伍已经排到校门口了,王霸只好无奈地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望见百米之外的加油站有人影在晃动,像是给车辆动手术。
排队等候自然没有好心情。王霸前面的司机都骂骂咧咧,时不时就朝加油站吐口水,以示鄙视和不满。骂完后吹着口哨转过身,对着人少的街道小便,若无旁人。
毛羽则趴在王霸的背后,睡着了。
每过五分钟,王霸就可以前进几米,毛羽也自然每五分钟就清醒一次,然后再睡五分钟,如此循环。
排队到中午,才轮到他们加油,王霸加了十块钱的油,在付款的时候他和毛羽抢着付钱,工作人员收过他们的钱,继续加油。
排队了一个早上,王霸早已饥肠辘辘。加好油后,他迫不及待地跨上摩托车,对着毛羽说:“走,先去抚慰肚子。”
王霸轰然启动摩托车,在响声震天中前进。他一边谨慎驾驶一边大声说:“毛羽,我跟我老乡借了两百多块钱,等下吃完饭我们就去买傣族服装,好不好?”
没有听到毛羽回应,王霸想她可能是为昨晚被偷手机和钱包的事情伤心,便继续说:“别再为昨晚的事情难过了,想开点,有一天我们会捡到钱的。我借的这两百块下个月就可以还了,你不要担心。我平常虽然没有钱给你买衣服,但是难得你有机会上舞台表演,我一定要给你买裙子。”
还是没有听到毛羽说话,王霸接着问:“等下就去买裙子给你,好不好?今天是周末,我们也给我们的野马也加油了,我顺便带你环游这个小城市,好不好?”
说完,王霸觉得蹊跷,转过头看,才发觉毛羽没有坐在后面,他没来得及细想,便掉头,返回加油站。
只见毛羽笑盈盈地站立在加油站,说:“你是不是饿坏了?一上车就走,都不等人家,不过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找我的。”
四
赤日炎炎,阳光仿佛火苗一般,街上的车辆都销声匿迹了,连最活跃的出租车也没了踪影,店里面的人都无精打采地坐在大型的电风扇下,还不停地摇扇子。
王霸和毛羽在一家门前挂着一只金孔雀的服装店停了下来。毛羽说:“只有这里才有那种服装卖,金孔雀就是傣族姑娘的象征了。”
王霸说:“进去吧,你的民族文化知识还真丰富。”
毛羽进去后,几乎店里的每件衣服都摸过,而且只要她看上的都试穿,在镜子前出神得打量自己,似乎不认识她自己。试穿完后恋恋不舍地放回原处,然后才去看下一个目标,有时又返回来摸摸刚刚试穿的那件。
王霸站在一旁连腰都不直了,问:“你要买那些你试过的衣服吗?”
毛羽一副乐滋滋的样子:“不买”
王霸困惑地问:“那你为什么要试穿,你不知道,店主对你瞪白眼好几次了。”
毛羽说:“我喜欢。”
王霸才觉得他很不理解女孩子的心,她们对喜欢的东西都有一种强烈的拥有欲望,就算不能真正拥有这些东西,她们也要从心理上拥有。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女人都戴假首饰的原因了。如果不能从心理上拥有,那她们会耿耿于怀,抑郁寡欢,好像失去了贵重的东西一样。
如果王霸能把毛羽试穿衣服后的样子都拍照下来,那毛羽将更加兴奋,更加满足。可惜王霸不曾知道这些。
毛羽对她要买的裙子十分细心,每一处接口都认真察看,这里摸摸那里揉揉,看了一个下午,试穿了七八次,才决定买下。
等她叫王霸付款时,发现他坐在椅子呼呼大睡了。
五
毛羽如愿以偿地买到裙子后,对王霸说:“王霸,我妈妈每个月给我八百元的生活费,我要每个月都节约一百块,也给你买一套衣服,或者帮你买一部手机,好吗?不然我心里不踏实,我老是花你的钱,吃饭也是。”
王霸苦笑着说:“看来,你深受孔子礼尚往来的思想影响。”
毛羽坚决而正经地说:“我一定要那样做。”
王霸说:“上车吧,不然你又像中午那样,丢了。”
回到学校已是黄昏时分,成双成对的情侣纷纷从校门涌出,害得道路堵塞,王霸不得不停车在路旁,等人少了才进去。毛羽感叹:“真是个疯狂的世界。”
送毛羽到宿舍楼下后,王霸再三叮嘱毛羽:“记住,你听到踢轮子的声音就下来,这是我们的联系方式,本来应该是按喇叭的,但是我们的野马很多年前都没有喇叭;本来应该启动发动机让你听见,然后你才跑下来的,但是那样很浪费汽油,现在汽油不断地涨价了。”
毛羽点点头,说:“没事,我喜欢这样原始的联系方式,我会注意听的,只是,只是你不要把我们的野马踢坏了。”
接下来的日子出现了危机,而且危机不断。毛羽只有勉强维持她自己的生活费,而王霸则靠借债度日,这就决定了他们养不起野马,通常买不起汽油。但是每天早上,王霸都会推着摩托车到毛羽宿舍楼下,踢踢轮子,然后等毛羽下来,送她去上课,很多时候他们都是推着野马去的。
这时候,毛羽就会关切地问:“你推着野马来来回回送我,不累吗?”
王霸解释说:“不累,我习惯了去哪里都骑着野马,现在它骑不了,但是我不能丢下它,这种感受我也说不出。”
转眼又到了周末,王霸和毛羽两人加起来只吃了十块钱的晚餐,毛羽看着晚餐,看看王霸,突然失声痛苦起来。
王霸不知所措,因为他很少看见毛羽这么伤心地哭。他帮毛羽擦掉眼泪,说:“毛羽,不要哭,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吃得太寒酸了,这样艰苦的日子很难过,所以才哭的?”
毛羽抽泣着说:“不是,完全不是,我哭是因为我们一起在这里吃饭的日子不多了。”
王霸大惊失色,哆哆嗦嗦地问:“说得像我们明天就生离死别一样,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毛羽停止抽泣,双手捧着脸,说:“学校叫我尽快交情所欠的一半学杂费,这学期已经过一半了。如果我不交清,那这个学期我就没有成绩了。我申请的缓交也已经到期,再不交情学校就勒令我退学了。我昨天打电话回去跟我妈妈商量这件事,我妈妈说家里实在没有钱,能供生活费给我都不错了,她还说如果那样就叫我退学回去吧。我大学已经读了一半,我不想半途而废,我真的不想,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王霸撇撇嘴,问:“是不是欠了5000元的学费?”
毛羽噙着泪,点了点头。
王霸了解毛羽的家境,她父亲已经去世多年,她妈妈体弱多病,她读大学的钱大部分都是借亲朋好友的。她在大一的时候申请了助学贷款,但也不够交学费,所以平常开支方面都是捉襟见肘,异常窘迫。
王霸沉思了一下,说:“这样吧,我试着帮你借钱,我寝室的那几个很有钱的,借几千块应该没问题的。”
毛羽看到了一丝希望,悲喜交集,痴呆呆地看着王霸,泪如滂沱。
六
两天后,王霸捧着五千块钱,交给毛羽,乐呵呵地说:“毛羽,我借到钱了!我宿舍的同学都很爽快借钱给我,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出去做生意,用我们的野马拉客,听说很赚钱,拉客几个月,就可以还清五千块了。”
毛羽小心翼翼地接过钱。问:“那你不上课吗?你为什么为了我那么辛苦,你要答应我,这些是我借你要的,以后我一定要还给你,你要是不答应,那我就不能要这些钱了。”
王霸说:“我一个星期就上几节课,有很多课余时间的,这个你放心。你快去交清学费吧,其他的以后再说,先解决燃眉之急。”
毛羽喃喃自语:“我还能继续读书……”
七
此后,晚上一会面,王霸就滔滔不绝地跟毛羽讲述他白天生意如何兴隆,一天的收入是多少,以及耗去多少油费等等。毛羽静静地倾听,略显无奈的表情告诉王霸,她是支持他的,也是替他心疼的,而且她对他总是带着不尽的亏欠感的……
带着欺骗性的时光总会在人不经意间溜走,一个月一晃就过去,如匆匆过客。在这特殊的一个月,毛羽发觉王霸变了很多。
晚上,两人坐在草地上,看着忽明忽灭的萤火虫,体会着夜色的奥秘。
王霸打开话的匣子,兴致勃勃地说:“今天生意特别好,光从我们校门到车站我就跑好几趟了,每跑一趟就能赚到十几块钱,很划得来的。今天我又给我们的野马加油了,明天继续跑生意,虽然我们的野马旧了点,可是客人不嫌弃,再说我收费也合理,人家也乐意坐我们的车,我觉得我有点像骆驼祥子了。”
毛羽说:“你变黑了,一脸的饱经风霜,为了我,你受苦了。对了,今天下午我去你教室找你,怎么没有见你?”
王霸一愣,说:“真是芝麻落进针眼里——巧透了,今天我正好逃课,我是偷偷跑出来拉生意的,我上不上课都是一样的,不是两样的。”
毛羽愁眉苦脸,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说:“你不要整天跑生意,反而忘了学习,学习才是我们的首要。等放假了我也要找临时工做,尽快还你老乡的钱。明晚我就要参加学校的文艺晚会了,假如我获奖,拿到奖金,我的首要就是给你买个头盔,这样你就不会被日晒雨淋了。”
王霸把毛羽拥入怀里,说:“毛羽,你真懂事,为了你,为了我们的爱情,我觉得我付出什么都无所谓的,我会让你幸福的,相信我吗?”
毛羽紧紧地抱着王霸,哽咽着说:“嗯。”
八
学校文艺晚会上,毛羽组的傣族舞脱颖而出,被评为特等奖,获得五百块奖金。毛羽异常激动,冲出现场,拉这王霸的手就往校门方向奔跑。
“王霸,我这个月苦练傣族舞终于有回报了,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太兴奋了!太自豪了!今晚我请客,你想吃点什么?”
“我想吃一碟青菜!”
“还有呢?”
“两个鸡蛋。”
“还有吗?”
“还有一碗汤,两碗饭。为了看你表演,我还没有吃晚饭呢。”
他们带着欢笑向校门奔跑,脸上挂着无限的纯真和简单的幸福。此刻,他们只向着快乐出发,暂时忘掉种种的不幸和烦忧,忘掉了生活的真面目。
就在他们有说有笑、马不停蹄地跑到校门时,王霸被门卫粗野地拦截下来。门卫指着他的鼻子,声色俱厉:“一个月之前你不是办了退学手续了吗?为什么还赖在学校?要不是有人举报我们还不知道呢,现在你马上给我滚出去,永远不要再踏进来,否则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滚!”
两人失魂落魄地远离校门,来到桥上。
毛羽怔怔地看着王霸,欲言又止。王霸长叹一声,说:“毛羽,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告诉你吧,我在一个月之前就自动退学了,学校退给我一半的学费,我就把那些学费交给你了,这个月来我没有用我们的野马拉客,那都是骗你的,我是在一家食品公司做业务员,我整天都在外面跑业务,公司没有提供住宿,我只能在学校里和一个老乡住,没想到今天被发现了。”
毛羽轻轻地问:“你是不是为了帮我交欠下的学费才退学的?”
王霸默默不语。
毛羽几乎哭了出来:“那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吗?”
王霸坚定地回答:“有你和野马,我就会拥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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