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我家阳台的窗户上出现一道特别的景致。有两条丝瓜藤悄悄地探上头来，攀着防盗窗，一步一步倾斜而上。
春天的时候，邻居王妈在楼下靠近阳台的地方种了几棵丝瓜。当时我就想，它们很有可能会爬到我家的窗户上。果然如我所料，它们一点儿也没拿自己当外人。
如此，即使我足不出户，也可以随时走近一棵丝瓜。每天和它面对面，关注它的生长，感受田园气息，欣赏田园风光。
一
我住的这栋楼前有一小片空地，长满了杂草。一直没有人去经营它，可能是因为它不够大，也可能是因为人们都太忙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它被忽略了。
后来，邻居家的王伯和王妈住进来了。他们老两口闲不住，看见好好的土地荒废了，心里不忍，就动手开发。他们拔掉杂草，翻松泥土，种上蔬菜。原本杂草丛生的地方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整齐漂亮的小菜园。
园里种着各种时令蔬菜：韭菜、辣椒、茄子、黄瓜……绿油油的菜畦，生机勃勃的菜苗，看一眼就赏心悦目。一年当中春、夏、秋三季都会有蔬菜收获。
我经常看见他们两个在菜园里劳动。有时候在弯腰拔草，有时候蹲在地里间苗，有时候在松土……他们一边干活，一边轻声交谈，咯咯罗罗的。
天气好的时候，王伯的老母亲会坐在旁边晒太阳。这个老奶奶90多岁了，满头白发，慈祥和蔼，而且身体很好，可以拄着手杖走路。看见她，我就会立刻想起我的姥姥，我最亲爱的姥姥。她们很像的。
我姥姥也是这么慈祥和蔼，她因此赢得全家人的爱戴，大家都喜欢围绕在她身边；我姥姥也健康长寿，活了105岁，无疾而终；我姥姥心地纯良，举止从容优雅，让人感觉亲切舒服，是个温厚的长者。
二
丝瓜藤爬到我家窗户上，青藤绿叶，缠缠绕绕。我的窗户告别了寂寞单调，有了生命的足迹，有了鲜明的色彩，有了生动的写意。
叶柄处长有触须。细细的触须看上去柔弱脆嫩，却是极其灵活柔韧的。瓜藤能爬到高处，就是凭借了这些触须。它们就像瓜藤上伸出的小手，在空中摸索寻找可抓攀之物。一旦碰触到防盗窗，就不失时机地牢牢缠绕住，犹如爬山的人抓住了陡坡上根深蒂固的灌木。
有的触须生长的位置不够好，不占地利，无论怎样摸索也碰不到防盗窗。在空气中摇晃几天，找不到用武之地，便失落地卷曲起来，卷成一个形状规则的小弹簧，或者一个握紧的小拳头。
我想，植物也是有灵性、有感觉的。只是它们不像动物那样善于表达而已。
三
有时候我在阳台上洗衣服，会听到楼下有人语声，咯咯罗罗的。我就猜到，一定是他们又在侍弄蔬菜。伸头往窗外一看，果然是他们！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正站在旁边看他们干活。
此情此景满是烟火气。“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描写的不正是这样一种场面吗？ 尽管他们没有喝醉酒，说的也不是吴地方言，但我还是清楚地看到，他们之间有一股浓浓的温情在缓缓流动，一股和睦的家庭才有的温情。
王伯和王妈已经年逾古稀，但是身体很好，一直不辍劳作。儿子和儿媳忙着做生意，没法照顾孩子上学。他们就心甘情愿地承担起照顾孙子的重担。从孩子上幼儿园起，他们就不辞劳苦，每天接送、做饭，现在孩子上高中了。儿子和媳妇也经常过来走动，一家四代人，其乐融融。
四
很快藤上开花了。丝瓜花色如柠檬，明艳艳的，高高地翘在绿叶之上，招展着。有了花的点缀，窗前的景致更加明媚了。有了花，果还会远吗？耐心等待几天，果实就接踵而至。
细长的丝瓜从藤上垂下来，绿莹莹的，水灵灵的，头上顶着枯萎的黄花。在瓜叶的遮掩下忽隐忽现，有的露出一点瓜头，有的露出一截瓜尾，有得只露出一点瓜身，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它们大小不一。有的是刚作果的小瓜，如诞生不久的小婴儿；有的稍大一点，如成长中的孩童；有的已经长成青葱少年……大瓜小瓜垂垂联联。
我的窗户上有花有果，有香有色。小小的一方空间，风景这边很好。我喜欢伫立在窗前，面对这一窗景致凝神，因为我发现，似乎每一根藤上都有诗意在跳动。诗意？是的，有诗意！
结了瓜的藤是一条有牵挂的藤，是一条有内容的藤，是一条丰盈的藤，是一条美丽的藤，也是一条完整的生命。所以，结了瓜的藤，本身就是一首诗，一首温暖的诗。
五
如果有人把烟火日常过出了诗意，那会是什么模样呢？我说，那就是王伯家的模样。他们一家人心地善良，热爱生活，不辍劳作，换来了健康的身体，换来了家庭的温馨和睦，换来了四世同堂。这是不是幸福的模样？
他们心里有牵挂，生活里有内容，精神世界是丰盈的，走到哪里就美丽哪里。他们把日子经营得有花有果，有香有色。他们的烟火日常也是一首诗，一首温暖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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