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紫芋湾
这样的学生需不需要给他洒点阳光？
昨天看了一篇关于《神秘巨星》的影评，里面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让我们再一次看到了印度的民生问题和阿米尔汗作为一个电影人的责任感以及电影在社会实践中所能发挥的巨大作用。
我关注的是这几个字“作为……人的责任感……在社会实践中所能发挥的巨大作用”。每行每业的人都应该具有他那个行业的责任感，思考自己的作为在社会实践中所能发挥的巨大作用。
今天课堂上的一个学生就挑战了我作为老师的“责任感”和“实践”能力。
七一班连上两节课，前面一节语文，后一节写字。按照以往惯例，写字课我会播放名家硬笔书法讲座视频，带着同学们一起练习硬笔。上个学期，一部分同学的书写获得一些进步。写字课因为是选修课，不像语文课那样一板一眼，所以课堂灵活性比较大，加上有些同学写字特别快，写完就开始趁机说小话，课堂操作起来并不是特别轻松，写写停停，维持一下纪律写一个笔画练习三遍一样的字。花样不多，看完就练写，练完继续看。这个学期我想调一下口味，问问学生的意见，我们阅读的时间少，要不要上一次写字课，上一次阅读课。大家欣然同意，这周这节上阅读课。
前面十分钟左右我引导同学们读书时要学会圈点和批注，圈什么地方，可以从哪些地方批注，文学史上有哪些有名的批注，如金圣叹评《水浒传》，脂砚斋评《红楼梦》等等讲得口水四溅的时候，突然感觉第一大组后排有骚动的声音，我提醒了一下：“请安静一点。”
过了几句话的时候，又开始听到两个前后排的同学低着头在桌子底下吵骂，我生气了：“声音比我都大了啊！”教室里顿时安静了，我继续讲。
过了一会儿，到了大家集中阅读的时间了。我还没有看完一页书，其中的一个男生跟他同桌的女生吵了起来，那吵闹声全然不顾及全班同学——那么安静地在享受自在的阅读。
我走过去。男生还在用脚生气地踢已经沦为垃圾的零食袋，鞋子蹭地的声音很大。
我怒火中烧，问：“吵什么？”男生把凳子移到桌角坐，把头压在书本上，眼睛没有看我，一种无所谓的样子，他没有回答我的话。
女生背对着我，低着头脸色僵持着，说：“他把我的垃圾袋割断了。”
“把别人垃圾袋割断了，你还好意思把所有的垃圾都往别人这边踢？”我质问男生。
“本来就不是我的垃圾。”男生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你去拿扫把来，把垃圾扫掉！”我喊男生去。
“我不去！”态度很强硬，坐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
“你不去？你把垃圾袋割断了，垃圾掉了下来，责任在你，喊你去你还不去咯！？”我生气着反问，嗓门在不自觉中增大了。
“袋子割断时只掉了一点点，是她自己全扯下来的，管我什么事！”男生对着女生轻蔑回答我。
“你割断袋子，垃圾掉了下来，她不就生气把垃圾全扯下来了！”我们僵持着。其他同学似乎被惊动了，看着我们。有些同学小声议论，有些同学在笑。
“你为什要割别人的垃圾袋？”
“那股臭味，臭气熏天啊！”
“所以你就割了！”
“是的！”
“你去不去扫？”
“不去！”
“你原来是这样一个人啊！”我发自肺腑地失望。
男生不再说话。
课堂上，老师喊他去拿扫把，他竟然无动于衷，这对老师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衅。
那女生突然站起来说：“我去扫吧，反正我今天搞卫生，也要扫地。”
女生在扫地时，我站在他们座位旁一动也不动，看着那位男生。
教室里安静极了。
女生坐下开始看书了，我坐回讲台上预留的塑料椅子上，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本来，垃圾扫干净，他们不再争吵，这件事就可以息事宁人了。
可是，我的心里为什么是一种夹杂辣椒和火药的味道？
这样的学生该不该对他进行教育？这件事要不要再完善一下？
我不甘心就这样算了。我就想看看这件事到底会怎样。
我想起昨天看到的关于责任感的那句话。
喊他们去办公室，我在头脑里给了自己几个理由：1.不管我有没有错，老师喊你，你要有反应，今天喊不动你，也就有可能明天喊不动其他人。2.你今天不如意，就用这样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对待你的女同桌，长大了以后你会怎样对待你的女朋友，甚至自己的妈妈？3.最重要的是，你这种处理问题的方式有问题，不利于你的成长，我有必要引导。
后半节课，教室里异常安静。平时顽皮的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了。我坐在讲台上，两眼冒火，只盯着他那个方向看。他仍然把头压在书上，拿笔在书上乱画乱戳，不知道头脑里在想着什么。
计划的最后几分钟做阅读分享，也没有如实进行了。
下课铃声一响，我走到他们身旁，喊他们去办公室。
女生先到，男生后面也进来了。
我对男生说：“很欣慰，你能来办公室。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你为什么要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一个垃圾袋的问题，你本来可以跟她说垃圾袋很臭建议丢掉之类的话，你却偏偏直接割断别人的垃圾袋，进而引起冲突。”
“我对她说了，要她丢掉，她没听进去了。”
“你说了，我替你感到欣慰，可是你说的话是无效的，她没有接受信号……”
“所以我不就把垃圾袋给割断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
“你觉得，你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一点点错吗？”
“没有！”
“你在没有经过别人同意的情况下，割断别人的垃圾袋，你觉得没有一点点错吗？”
“本来就不是我的错！”
“你知道她为什么愿意自己去扫垃圾？当她听到你说因为垃圾很臭时，她意识到自己不好意思，才愿意去扫。你问问她是不是？”女生默默点点头。
“你说什么，她都说是。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你这样的老师我见多了，不问情况就下定结论，一点都不讲道理，还有那语气，像狮子吼一样，你说什么不都是是是是是哦！”
我顿了一下，好像自己是急切了一些，有点狮子吼，说我不讲道理这个就好奇了，我这么一个讲道理论公平的人怎么就成了他口中所谓的那一类“见多了”的老师呢？
他的班主任王老师插话了，今天遇到一个另类，讲的我口干舌燥，刚好可以去接杯水喝。
回来继续。
“怎么是讲道理的老师？”我问。
“至少要问问情况再骂人嘛！”
“那我不是再问你情况吗？”
“你那语气，是别人理都不想理你！”
我缓和了下来：“老师得跟你解释一个事情，一堂课老师面对的是全班几十个学生，对每一个学生都是有责任的，上课时，你扰乱了课堂纪律，每一个老师都会生气的。一个生气了的人还有好的语气吗？”
“以前我的语文老师就不会那样的语气！”
“以前你们的语文老师怎么处理的呢？”我带有一副学习的样子。
“她会问我们发生了什么。”
“她会停下来不上课问你们发生了什么吗？”
“她有时会停下来，有时会说你们有什么事下课在处理……”
“那我不也是再问你具体发生了什么。”
“反正，你问我，我是不想理你。”
“每位老师喊你，你都不理了？”
“没有啊，讲道理的我就会理。大部分的，我都不想理。反正我自己认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王老师插话了：“难道你认为这件事，你没有一点点错吗？”
“没有错！”
……
我感觉挺心累的，不想再理论什么了。有些人可以交流对话，有些人是不可以的。
“我之所以花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和你说那么多，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你的老师，看到了你不好的地方，给你指出来，对你有用。你当然可以坚持自己认为是对的那种想法，不一定老师说的就是对的。也许今天的这些话对你一下起不到什么作用，或许以后又会发生作用也说不定。希望你以后不要那样固持己见，吃亏时学会改变、思考，希望今天你进办公室前和出办公室后有点不同。最后希望一个践行自我主张的你能体谅一个实行自我风格的老师为什么在多次提醒你的情况下大发狮子吼功。我的话说完了，也累了。还有什么事你就说，没有事了，你就去上课。”
“我没事了。”他出去了。
王老师说，他爸妈离婚，爸不着家，妈妈已改嫁。家里就爷爷奶奶照顾他，经常不是打就是骂。他的内心跟其他孩子不一样，以后就事说事，说多了没用，尽量避免不要跟他发生冲突。他有时的打闹只是为了刷存在感。
原来是那么一个心灵。
深深感叹：学校的教育不是万能的，教育的根源在家庭，家庭幸福是社会稳定的基石。不了解情况，试着去照亮，结果好像白费力气。每一个学生都是不一样的个体，撼动能撼动的心灵，撼不动的也不要伤和气。
从男生最后的语气，和谈话的过程中，也并非一无所获。
再表现差的学生也要尊敬他，尊敬他的想法。温柔对待学生。教育能教育的。
铃声响了，心情顿时明朗。
爬楼的拐角处，我笑了笑，正好看见三班一个黑黑的个子不高的跟我们班的那个老实的男生打过架的男生，他竟然也对我笑了笑，并喊道：“郑老师好！”
“你好！”我回答道。
中午吃完饭，路过男生宿舍，我看见三班那个跟我打招呼的男生站在门口，走上去问：“你叫什么名字？”
稚嫩的脸庞，展开了笑容：“我叫熊毅。”
“还以为我曾经骂过你，你会恨我，你今天在楼梯间叫我那一声，我很感动，真的。”我看着，对他笑。
真诚相对，真实感受告诉他，他把真实的感受反馈在微笑着的脸上。
这种感觉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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