瞩目知彌先生这幅《五斗米》画作,总感觉是多有故事的味道。特别是那开着口儿的麻袋,插在米中的舀子,似乎都生动着过去岁月的鲜活故事。
在《晋书 · 陶潜传》中,“五斗米”是晋代县令的俸禄,后来则指微薄的俸禄。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故事,足见不庸俗、有骨气而为人们传颂称道。但陶公毕竟与我们相距时空一千五百来年,可追思而不可近身感受,还是想想说说自己的“米”故事为趣。
我的“米”故事,要从“大米”的弟弟“小米”说起。我的故乡是在华北平原西线的太行山畔,1970年代故乡山坡下的土地多种植谷子,秋收脱粒去糠后即是小米。记得奶奶曾经讲过,小米谷子耐储存,吃小米饭耐饥饿,干活有力气。小时候确也见过故家西房南间小屋有个储存小米谷子的地窖,颇有年头的。那时村里人遇有红白喜事多是有小米蒸的干饭,加上白菜粉条饨肉,香喷喷的很是馋人。最为刻骨铭心于我的是夏秋季的小米凉饭——夏秋时节的傍晚,院落里,槐树荫下,一张小桌子,一盆小米凉饭,一碟细丝的咸菜,全家人各自坐在一个麦秸编的蒲墩上,晚饭就这样开始了。如果是月夜,则晚饭后在树下铺一凉席,躺在上面望着星空,唠着家常,则是那时最为惬意的夜生活了。我记得,逢这样的星夜月空时,大伯总爱讲“穿树叶的时候”,后来上学读了历史,才明白“穿树叶的时候”说的是原始社会的故事。奶奶、大伯已去世多年了,每当念及“小米凉饭”,或者今日晚餐小米粥,我都会不禁想起和奶奶、大伯一起生活的贫困而美好的往日,那是极纯朴的农家日子。
尤其记忆的是奶奶、大伯所做的“稻米饭”“稻米粥”,也是今天我们惯常生活了的大米饭、白米粥,在那时是非常稀罕的,只有过年才能吃得上。其所由来,则是大伯在为生产队种好庄稼后,悄悄在水塘边自己弄一块小水田而收成的,若是被人发现了,会是作为“资本主义尾巴”而拔掉的。大伯是朴实忠厚待人的,又是一位好庄稼把式,所以,他种的稻谷少有人祸害,因而也就小有收成了。那时的农民多是苦中度日,如是收成一点稻米,总是给家人添了一点幸福的。
北方人的生活,早先是以面食为主的,大米作为主食而普遍化,该是从1990年代初开始的,我记忆的好大米最早是“唐海大米”“天津小站大米”“涿州贡米”。我刚结婚时,同事参加冀东油田会战,给我带回一袋“唐海大米”,很是感激,也倍觉幸福日子。后来,“天津小站米”也上了自家的餐桌。再后来以至今天,“东北大米”则是“普天下了”,特别是东北“五常大米”尤其叫好,还有就是各种铭牌的“蟹田米”。如果说“民以食为天”是古代中国的箴言,那么,我则以为“一米而知天下生活的巨大变迁”则是现代中国的常识了。
今天,大米是“遍天下了”,小米却是“稀罕起来”。每每回到故里,发小、同学都是馈我一袋小米,让我总是“情结”一番。当然,还是会有一袋“棒子面”的。
小米饭,棒子面粥,是我们一代人不能磨灭的饮食文化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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