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时汉 侵权必究,授权转载见文尾。
晚饭后的时间,通常给了散步。今天索性远一点,去赶那最后一班轮渡。
在559路上想起一段童谣:“矮子矮,一肚子拐。”据说是骂清末湖北巡警道冯启钧的,此人个子虽矮,官商成就很高,汉口机动船轮渡就是他开创的,迄今两个甲子。
汉正街东头拆完了,正在改造游园,很多工程都抢在军运会之前,这武汉变化快,堪称中国之最。
“最”可能是个形声字,日头当顶的样子。《说文大字典》里查不到,《新华字典》的解释是,极,无比的。这是个好副词,WENGE中用得最多,比如说最最最伟大。其实人生的追求往往也是这个最,最佳、最好、最可爱……有所追求的人,有时一不小心得了一个最字。比如我,最早写陆水风光的、最早写拆****迁小说……在一定范围内,我可以举出很多最来,极好,无比。赶最后一班轮渡,无非也是“最”在作怪。
五站路就到了。王家巷码头。发现有些人也是冲着最后一班船来的。并无往昔的人潮拥挤,记者似乎比乘客还多,好像参加某种仪式。这是汉口几十个码头之一,去年冬天,我还来寻找江踏子上水淹的石碑。史迹渺渺,最早河街上的王姓不知是谁,码头以巷名之,终将消失了。从经济角度算计,码头可以取销;但从文化角度考量,码头遗迹应该保留。
有某自媒体美女问我,第一次在王家巷乘轮渡的印象,我当然是记不得了。我说,武汉是码头文化,过去江汉平原的亲戚下汉口,往往最先到是码头,永宁巷是汉水最后的大码头。至于我经常到长江上的码头搭船,还是80年代初的事。
当年从青山工人村、红钢城来往汉口,应该是到粤汉码头。男不进钢厂,女不进纱厂。最苦的男女月票族,有从王家巷到曾家巷去武钢或纱厂上班的。那时轮渡很重要,跑月票的人若赶不上某一班船,肯定迟到,一个月的奖金就完了。轮渡上总挤得满满的。上水慢,下水快。在这段时间,有的甩老K,关三家,及时消遣;有的谈天说地,充分发挥自己的见多识广。轮渡——江城的一道市井风情线。
搭船若抢到席位很是庆幸,可以充分休息。有一次,一位男士因抢席位头撞到顶舱,鲜血直流,赶紧在同伴扶持下上岸就近找医院去了。我记忆中最深的一次搭船是带着女儿和外甥,从汉口到青山一直在跟她们讲故事,不知哪来的编撰能力,让她们听得津津有味。
有了桥梁、地铁之后,交通格局大变,乘轮船的机会越来越少了,轮渡的衰微势所必然。当我们意识到一种须臾不能离开的东西将要消失的时候,不无一种不舍,一种依恋,今天专门来搭轮渡,就是一种怀旧、一种热爱生活的表现。
城市的推陈出新、优胜劣汰变化太大、太多,如果能亲历最先一班轻轨、最早一班地铁,是一种见证。搭乘这最后一班轮渡,同样是一种见证。如此想法的人,随着7点开头的最后一班船荡漾江上。他们在船上坐立不安,不时被报道这一城市事件的记者们围追堵截。
“江城4号”还要往月亮湾开,我先下来了。曾家巷和王家巷一样,早已不存。上岸即修建过的观江平台,过去却是一纱厂的起卸码头,堆积如山。
震寰纱厂的办公楼没有拆,成为蓝湾俊园的标志。从大堤口往东走,穿过张之洞武昌开埠时修建的一马路,武昌城北的那片沙湖大部都消失了。
百年锐于千载。我们是很多事件的最后目击者。今天平凡的一天,大概就有这么一点意义在。末班车、末班船,通常是最惊险、最幸运、最有故事性的。过去如谈恋爱晚了,赶不上最后一班,往往是最难办的。而人生最有记忆的,往往就是那个“最”。
对了,我留了这最后一张船票。本来刷过老年卡,手上没钱,还是找那位帮我照相的有点像冯启钧的好人讨要的二张一元钞。而他也买了票,只在囤船看了看,并冒搭船。
女售票员递给我“王家巷——曾家巷”的小船票,说,留作纪念。
波光粼粼,春夜很美。但愿于我不是最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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