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和树的偶遇

藤和树的偶遇

晚饭后，天色未暗，我独自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紫红的木槿花在绿叶的衬托下娇艳可爱，橙色的金针花像喷射的火舌，各色虞美人在浮尘中怒放……我慢慢地走着，呼吸平稳，脚步踏实。

在桥边的一棵合欢树下，我遇到了多年前的老友，他正在菜地上浇水。寒暄后，他迫不及待地问我：“你为什么要学这么多东西？一会心理学，一会时间管理，天天看书写文章，这些到底有什么意思？”说完，他又继续用那个绿色勺子从白色塑料桶中舀水，给一棵棵丝瓜秧浇水。

我淡淡地笑着，“是精神需要啊！菜要浇水，人要吃饭，那我们的精神呢？”

“你这算什么论调？菜好歹能吃，你写那些东西有什么用？是不是也可以赚钱？”他直起腰，“上次你说靠写作赚不了钱，那还不如来种菜，要不就跟我去钓鱼。”

我摘下路旁一根长长的草叶，在食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那你觉得钓鱼有意思吗？”

“也没多大意思，打发打发时间的。”他扔下水勺，走到另一块菜地上拔草。

“那你觉得你的生活有意思吗？”我走到他的对面，蹲下来帮他拔草。菜秧刚发芽，只有两到四瓣幼小的叶片。

他把手指探到杂草根部，轻轻地往上一提，“无所谓意思不意思。”

“是啊，以前我也这样觉得，因为父母给了我生命，我就活着吧！有时遇到困难，或者有烦恼想不开时，会觉得还不如死了好，这样就没烦恼了。有时还很容易受周围人的情绪影响，爱人板着脸，我就会想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问他他不回答，我就会想是不是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与领导或同事争论了，心情总会低沉好几天……所以，我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好。经过学习后，我才知道我以前是为别人而活，以后应该为自己而活。”

我觉察到自己的情绪波动，便站起身扭扭脖子。菜地旁，一棵老树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是一棵躺在地上的树。在我年少时，一场飓风把它刮倒，仅有几根树根留在泥土里。我以为它很快就会死去，但快二十年了，它竟然还活着。我细细打量它的树竿，粗糙斑驳，上面绕着一圈一圈的马藤草。我仔细寻找树的绿叶，只在靠近树梢处看到几丛绿意，蓬勃而鲜活。

“我觉得以前的自己就像那根藤，把自己的生命依附在别人身上，看似努力地活着，其实没有找到自我。”我小心地去触摸细细的藤，感受藤上那密密的细细的刺，“学习后，我找到了自我，能更好地接纳自己，能把优点发挥出来，也能与缺点和平共处。我觉得我慢慢活成了一棵树，也许有一天会倒下，但仍然不改树的本色。”

转过头，老友正把肥料倒进水中，“我反正理解不了你，学习就学习，看看书就行了，还花那么多钱去培训，真是花钱买罪受！”

我默然不语，种菜要看季节，要浇水，要拔草，要施肥，要除虫；钓鱼也有许多学问，钓什么鱼用什么钩，用什么铒料，铅坠多重，浮标怎么弄……脑中有无数的道理想要喷涌而出，只是开不了口，心里竟有一丝伤感，“这是不是说明，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也许吧！”说完这三个字，他再不肯说一句话。

我呆呆地站在合欢树下。学习带来距离，这是学习的副作用吗？或者，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世界是包容万物的！我选择活成一棵树，你选择活成一根藤，这没有好坏之分，我们还是同时存在于这个世界，我仍然会接纳你、尊重你。

“呯——啪——”不知谁在燃放烟火，那五彩光芒照耀着不知何时降临的夜幕。徐徐的晚风中，我们一起抬头，一起凝视那短暂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