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姑娘

今天我去小店值班。简单交代一下：我们在县城中医院对过开了一家小超市，针头线脑、水果营养品一应俱全。但我们夫妻忙着上班，基本都是农村来的公公婆婆照应。我们只是偶尔替换一下老人。

下午我和婆婆闲聊，结果看见一对老夫妻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面容枯槁的姑娘。姑娘脸色苍白，神情疲惫，看上去很不耐烦。走到我们店门口，她说要吃提子。她妈妈皱着眉头，可能怕价钱太贵，嗫嚅着说：“葡萄和提子吃起来差不多，价钱却高很多。你干嘛不吃葡萄呢？”

女孩脸色变得阴沉，嘟囔着，“不想吃葡萄——葡萄没味，不甜！”

那意思还是吃提子喽？

由于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他们在门口说的话我们都全部听到了。婆婆想卖水果挣钱，所以大声嚷嚷着，“我家的提子不贵啊。大超市里十块钱一斤，我们只卖八块钱一斤。”

姑娘听了我婆婆的话，露出一抹难得的笑容，但那笑容稍纵即逝。她妈妈一直留心着她的表情，可能怕她不高兴，无奈地妥协了，低声说：“好的，我们去少买一点尝尝鲜吧。”

说完，她递给闺女一个无奈又疼爱的表情，然后走进我家的店。我婆婆忙着招呼她，“你买提子啊？有红提，有绿提，你买哪种？”

轮椅上的姑娘

婆婆说：“红提八块钱一斤，绿提九块钱一斤。你买绿提吧，比较甜。”

她妈把眉头紧紧皱着，低声说：“红提，就买一斤！”

婆婆不高兴地说：“要买就是一串，不能买半串！”

结果那姑娘在院子里吃力地耍着轮椅，打算到我们店里来。门口有三步台阶，她的轮椅上不来。她爸爸默默无闻地推着她的轮椅，低声说：“别进去了，台阶挺高的。”

她不高兴地回头瞄了她爸爸一眼，面露不快。她爸爸立刻噤声，不再敢吱声，低头用力推着轮椅上台阶。他的手上青筋暴起，就连太阳穴都绷着青筋，看上去很吃力。

婆婆一回头看见老头子怪吃力的，就对姑娘叫道：“美女啊，你就不能自己上来吗？你那么年轻，却让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照顾，亏你想的出来。”

姑娘一下涨红了脸，声音严厉苛刻地怼我婆婆：“我要能走啊，才不要他们推着。”

婆婆看看她们一家三口愁眉苦脸的样子，又看看她萎缩的细腿，更加确认这是一个残疾的姑娘。她心里有些可怜她，对她说：“孩子，你的腿是怎么被弄断的？”

因为关系不熟，按说不能直接问人家，毕竟残疾人比较敏感。姑娘没有好气地：“好啦，别罗嗦，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看她火药味挺浓，婆婆自知理亏，只好忍下，手脚利索地给称提子、算账、收钱。她妈妈心疼地拿出零钱付了水果钱，然后偷偷叹气。她怕那姑娘看见了又伤心。

装好了一小袋提子，姑娘亲自提着，放在自己腿上。她爸爸小心地推着车下了台阶。婆婆看她妈妈站在店里愣神，好奇地问：“你家孩子多大啦？有婆家没有？”

她妈妈叹着气说：“她三十多岁了，没有合适的人嫁，现在还在家里跟着我当老姑娘……”

姑娘听了很不高兴，见她妈要跟我说她的坏话，放出冷话来，“我还小呢，当然不嫁人。但我爸妈妈天天怪我没有教养。”

婆婆吃惊地问：“什么教养？我看你推她，越来越吃力了。”她妈妈点头，伤心地说：“她出门被车撞断了腿好多年啦，从此后一步也走不动了，这脾气还越来越不好。我们越来越老了，如果我们死了，她怎么办呢？”

姑娘忽然眼含泪花，声音哽咽着说：“快走吧，还瞎扯什么？”

她妈妈低声嘟噜着，“如果我们死了，你可怎么活下去？要不我临死前，把家里放满粮食，让你多吃几天。”

姑娘难受地说：“快走，快走吧！”

见我婆婆瞪着眼听得挺认真，姑娘高声催促着，“快走吧？你还在这里留着吃酒席呢！”

她妈妈咕噜一声，说：“她三十多岁了，也没婆家，这可怎么办呢？我们可就这一个独苗啊，想想我就愁死了……”

她踉跄着走下台阶，跟着姑娘的轮椅向前走。那步履蹒跚，背影看着悲痛无助。看出来她们一家都神情麻木，内心悲伤，估计这病把他们都给愁死了。为了治病，她没有嫁人，只是辛苦了自己的父母。可是，愁有什么用？日子还要继续，愿他们能早日看开，幸福地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