ふるさと|初来乍到

ふるさと|初来乍到

01

上午8:25分，我一如既往的出现在打卡处。实话实说，我确实没有日本人那么敬业，总会提前20分钟上班，然后推迟20分钟下班……只能说准时上、下班是我做事的一贯风格。一顿收拾完毕后，我开始戴上口罩，手套，左手拿着一块叠的和豆腐块差不多大的专用手巾，右手举着一瓶消毒水，一步一步挪到利用者们的旁边。首先是早安问候，然后就是告诉她们我要开始给轮椅消毒，征得对方同意后才能开始工作。倘若说成是礼貌问题，那后来渐入渐深的介护学习，倒是完完全全让我体会到这的确是一个人权至上的国家，也更能切身感受到夫仔在日本家暴了悠花之后被捕入狱险些酿成滔天大祸的严重性，但要是换在中国呢，应该早就司空见惯了吧。唉……既然写到这里，就不得不多说一句，我始终是相信夫仔人品的，打人在日本是一件触犯法律的事情，这应该算是常识性问题，何况是深受过高等教育又在日留学的夫仔难道会不知道吗？我想一定是事出有因，但空青先森毫不保留地指出他的价值观也是有道理的，不管怎样，犯法就是犯法，这跟人品没有半毛钱关系。尽管凯宇总会调侃我是个墙头草，那也是因为我们的角度不同罢了。

先和大家分享一下住在ふるさと的利用者们的一天流程。

7:45 朝食開始

9:00 ラジオ体操

9:30 朝の会、入浴開始

10：00午前の水分、午前の活動

11:15 東近江きらり体操

11:30 ごっくん体操

12:00 昼食開始

13:00 大津ひかる君体操

13:15 午後の活動

13:30 午後の入浴

14:00 個别運動

14:30 おやつ

16:00 日課終了

17:30 夕食開始

处在第一阶段学习的我，每天就和陀螺一样转的停不下来。除了必要的介护三大内容学习之外，还得根据利用者们一天的流程，学习其他的东西。比如茶水准备、厨房配膳、下午茶准备、餐具洗涤及摆放……轮椅、床边护栏消毒，偶尔和职员一起去给利用者们更换床单之类的，反正就好比我是个万能充，哪里有活就往哪里充。

中午在休息室用餐的时候，一打开便当盒就引起了沖本さん的注意，她惊奇地叫着：“足！！！”当时拿着筷子的我真真有些迷……恍惚了大概一分钟，我竟咯吱咯吱笑出声来，沖本さん又完美演示了一遍她的震惊，也难怪日本人看到鸡爪会觉得不可思议，我看她们每天以咖啡、面包之类的小零食作为午餐。前两天，还特地观察到小川系长的午餐竟然只是一杯咖啡和一个苹果，按理说觉得不可思议的人应该是我，他们反而会探讨我的食量和花式便当。果然啊，两国之间巨大的文化差异上演的现实版画风都如此搞笑滑稽。我故意夹着一块鸡爪问沖本さん要不要尝一口，她连忙摇头拒绝，我又带着神秘的表情告诉她真的非常美味，她依旧面不改色的摇头拒绝。我再次毫不掩饰的笑出声来，尽管有失风雅不太礼貌，但是那个场面也实在憋不住。第二天午休的时候，她还特别和森田所长描述了一番，森田所长满脸惊讶的表情都快把她的眼珠给挤兑出来，“すごいね！すごいね！”还一边对着我念念有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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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准备茶水、帮忙配膳、准备下午茶和餐具洗涤也慢慢成为了我的工作。我目前只给尾本さん进行食事介助，她双目失明，有认知障碍，但很可爱。尽管尾本さん已经30多岁了，但看上去似乎只有18岁。她胃口很好，每次喂食，我都会在食事チェック表对应她名字的区域写上10分。写着写着，我突然还想起了伊関さん的可爱之处。记得有一次因为安田さん要去接电话，就让我替她继续给伊関さん进行食事介助。喂食过程中，我看他嘴角有些污渍，就连忙拿纸巾帮他擦拭。没料想竟也当食物咬进嘴巴里咀嚼，但他立刻意识到是纸巾，以为我是故意而为之，不停地冲我大吼大叫，这弄得我哭笑不得。旁边的村木さん也笑着走到跟前来去哄他，现在回忆起来我都忍不住发笑。

日本人是出了名的爱干净，我已经在去年年末浴室大扫除那天领教过了。一台机器前前后后用不同消毒水洗了三遍，大概花了45分钟。嗯……只是一台机器……这几天，职员们开始教我如何使用洗碗机。明明有洗碗机连洗带消毒的前后工作一个多小时，但她们还是会让我先用洗洁剂清洗一遍然后再用清水过滤一遍，最后整整齐齐的放进洗碗机里，这不禁让我开始对家里的餐具浮想联翩。

大概也是一枚名副其实的吃货，我很乐意去厨房帮忙配膳。光看着精致的美食，就已心满意足。没什么事情的时候，我也会溜到山田さん旁边去看他做饭，他偶尔也会教我一些简单日料的做法。估计是上次森田所长在用电动缝纫机缝补浴室专用帘布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我是家政学专业的，肯定上的厨房下的厅堂。站在旁边的我赶紧满脸羞愧地跑开了。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只会煮面……就连以前上烹饪课的时候，也都是室友们帮我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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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谷掛さん目前还处在入院中，也不知她是否一切安好。今天刚好看完了傅真的《最好金龟换酒》，她在第16章“魔鬼的银矿”中写到：如果有地狱的话，波托西的矿井就是活生生的地狱。于我而言，这里和波托西的矿井在精神层面上并无区别。

第一次见到荒川さん，我就差点晕在浴室里。我并不知道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只不过初次见到他，我挺惋惜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活活被命运给捉弄了。28岁的他全身瘫痪，颈部喉咙处好像有一个洞。每次洗澡的时候，看护士岡田さん会进来为他更换颈部遮挡住的医药棉。她一移开那个医药棉，他就像泄了气的气球发出惨淡的漏气声。这股声音不禁让我头皮发麻，全身起满鸡皮疙瘩，特别是我看到黏糊似鼻涕状的液体从那个洞里弹出来后，突然心跳加速，全身无力到只能赶紧找个拐角处蹲下去，沖本さん看到我蜷缩在帘布边上，连忙走过来问要不要紧，我抬起惨白的脸来向她摇了摇头。

专业老师曾经也提起过，有些同学不愿意选择向养老行业发展，是因为忍受不了生命消逝这种悲观消极的情绪。现在，我越来越体会到这段话的含义了。记得刚来的时候，我还特地向签了三年的技能实习生们讨教过这样的话题，当时她们也说听到每天被照顾的某位利用者突然离世的消息确实会感到害怕，但工作了几个月之后，已经麻木到见怪不怪了。而谷掛さん，就是在浴室把我吓到说不出话来的第二位利用者。

去年圣诞节那天上午，我还陪着她去二楼那边的理发室修剪头发，当时并没发觉她精神不佳或哪里有异样，可是到了下午17:00，她竟然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具体情况不得而知，我只知道那天下午谷掛さん被急救事件引发了全体利用者们的恐慌，当然也包括我在内。尽管山本さん和沖本さん一一向我们解释道没什么问题，我也是一脸丧到下班，回到宿舍就抱着李さん痛哭了起来。真的不敢相信我一来ふるさと就碰见这样的事情，但多么希望她平安无事。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她精神抖擞的朝我打招呼，除了惊讶之外，恐怕更多的是欢喜。但始料不及的是上午她在浴室享用中间浴泡澡的时候，突然两眼翻白，全身抽搐，嘴角微颤不已……沖本さん赶紧按出浴按钮打开机器并紧紧握住她双手拼了命的呼唤她的名字。吉岡さん立刻呼叫岡田さん，然后和沖本さん以最快速度帮她穿上衣服。我站在旁边目睹了整个过程，早就被谷掛さん刚才的样子吓的动弹不得。沖本さん连叫了我好几遍，我才有所反应并回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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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我的学习进度真有点草泥马般快。听李さん说，她目前也只是处在入浴介助的见习阶段，而我不知不觉咋就开始给利用者们进行排泄介助了。上周还在安田さん的陪伴下给福山さん和石田さん完成了排泄介助，我当真不知如何过来的。万事俱备也有欠东风的时候，何况我做足了一切心理准备，来到现场依然躲不过身体和心理上接踵而来的各种反应。

我也只是个吃五谷杂粮的俗人。对于排泄介助，没有打心底厌恶，但多少都会带点抗拒情绪的色彩。也不知道是平时我太主动接触工作内容给她们造成了一种错觉还是真的是学习进度的要求，职员们对我毫无保留的现场教学，然后又很放心的把我一个人放在现场实操。虽然内心是抗拒的，可是我又不得不装作很可以的样子，说白了，就是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呗。看到手套上的排泄物，我表情有些呆滞，安田さん飞快的拽着我的手让我进行下一步擦拭。其实她指示一下就行了，毕竟她没戴手套啊啊啊……不愧是人道主义的代表，视排泄物如泥土，真的一点也不嫌弃。最近晚上有些失眠，只能看《知否》进行自我催眠。当真发现明兰对夫子提出的问题很有一番见解：没有定论就是定论，贤与不贤易于伪装难以分辨，可嫡庶长幼便是一目了然不必争执，不如做个纯臣，何必无谓争执。现实情况亦如此，接受所有的美好与不美好，老老实实的做好分内的事就行了，想那么多又有何用，切勿为难了自己，想坏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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