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的高考又开始了。
我的心,跟随着千万考生们一起跳动。川流不息的送考车辆,家长们殷殷期盼的目光,以及一个又一个年轻而无畏的背影……我站在考生聚集的校园中,耳畔传来“请考生进入考场”的广播。考生们看不见我,他们怀着或激动、或平静、或复杂的心情穿过我的身体,斗志昂扬地走进各自的考室。
在他们穿过我身体的那一瞬间,我猛然惊醒,我的高考在哪一年?那时状态如何?父母是否站在校门外焦急地等待?我是否像其他考生一样,进入考区时,转头对父母露出自信的微笑……
我蹲下来,抱住了自己的头,思索良久,才对自己说:这些不过是我的臆想罢了——我没有参加过高考——这或许是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初中毕业,我的二考成绩考得很不理想。
记得那天,我去学校领通知书。班主任老师把成绩单递到我手上,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摇了摇头。我从她厚厚的眼镜片后,看到了她对我的失望。
我手颤抖着拿过成绩通知书——这个分数——连普通高中都上不了。我其实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真正面对现实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向老师深深鞠躬,一滴泪啪地掉到地上,泪滴落的声音久久回荡在我的心间。
初夏时节,阳光正好。我抬头,看见朵朵白云在天空中悠然信步,它们一直都这样从容和优雅。我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想找个无人之地大哭一场,或者以一种极端的方式结束这悲惨的一切。我这么想着,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却翻江倒海。
几天以后,我却意外地收到本校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为了照顾本校学子,本校高中择优录取了我。
我心里一阵狂喜,之后,想到家里的实际情况,我又不敢把这一切告诉父母。
虽然本校高中部算不得县里的好高中,但毕业证与其他高中无异。我三年苦读之后,能不能考取大学?考上了,面临巨额的学费;如果不能考上,家里也没有钱支持我读预科班,我还是要出来赚钱养活自己……与其这样,不如直接选择就业。
我还没来得及把自己想法说给父母亲听,父亲却已经盘算好了一切。
其实,母亲挺支持我继续念高中,这却遭到父亲坚决地反对。他认为早点出来工作,自己养活自己不也是挺好的么?再说,家里没有那个经济实力供我读高中和大学……
我是清楚这一切的,可是在听完父亲的一番话后,泪还是无声无息从我的眼角流了出来。母亲走过来,紧紧抱住了我。我在母亲的怀里痛哭,为自己看不见未来的未来。
我应该感谢父母,没有让一个16岁的花季少女早早出来工作。父亲或许看见了我泪流满面的惨状,于是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们让我去中职学校学一门技术。
我还记得三伏天的某个清晨,我和母亲去中职学校考察过,一番走马观花式的察看之后,我决定就去那个学校。
不能上高中,反觉一身轻松了,至少不用让父母为了我的学费而殚精竭虑。
快开学时,我在公交车上碰见了三个初中的同班同学。三个女生考上了同一个高中,只是不同班。他们叽叽喳喳地讲着新学校、新老师,展望着自己美好的将来。他们说得眉飞色舞,我的心里却一阵酸楚。当他们问及我读哪所高中时,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的心里不是只有羡慕吗?
虽然只是职业学校,也教授一些高中的文化课。我的成绩常常排列班上前三。可是我知道,这一点用都没有。想到读满三年毕业以后,就要彻底结束学习生涯,心有不甘,又能如何?
那时,我特别爱看关于高中或者大学生活的小说。他们学习和生活的日常,似乎和我都不在一个频率里。他们可以用肥皂洗了床单,放到阳光下面去晾晒。床单干了之后,散发着一股阳光和肥皂的香味……这个小小的桥段,一直埋藏在我记忆的深处……仿佛生活的香气,只有上了高中才可以闻得到。
毕业以后,我正式踏上工作岗位。在工作的头几年,我仍对早早步入社会、不能继续学习深造而心存芥蒂。我不停地看书学习,只是为了弥补没有读高中的遗憾。无奈终未能坚持住自己的初心。
关注高考,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听着与高考相关的一切消息,我心潮澎湃,感叹良多,偶尔也会想起,自己当年未能读高中、战高考的憾事。现在回忆起来,不再像年轻时那样言辞激烈,只有一点行云流水般的小喟叹。
过去终究成烟云。今年高考又开始了。我在心里默默祝愿,祝愿每一位参加高考的学子们:旗开得胜,永不言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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