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日记|第一次同声传译

作者: 小写写 | 来源:发表于2021-09-09 01:00 被阅读0次

    我大学学的专业是英语语言文学,工作后在XX大学从事国际交流工作,兼任教授英语。

    国际交流工作中我的主要职责是承担学校领导会见来访外宾时的翻译任务。翻译工作对人的心理素质、双语能力、抗压能力、随机应变能力等等都有极高的要求,成为一个好的翻译需要经过一场场的实战锻炼。

    外宾来访时,宾主双方的交流模式基本都是固定的。无非先是寒暄客套,接着双方介绍参与会见的人员,然后是简明扼要地介绍各自单位的情况,最后互送祝福、拍照留影,万事大吉了。

    一场会见短则半小时长则一小时左右,双方不会尬聊太久。

    会见外宾(网图侵删)

    俗话说“熟能生巧”,这样的场面锻炼过几次,我基本上就做到胸有成竹。每次有外宾来,我会事先做足功课,了解外宾个人、所在国家、所在单位的背景,大到国家的历史,有哪些中国人熟知的名人和他们的事迹或者作品、小到来访者的学习和工作经历,家庭成员情况、喜爱的食物等等,并把这些信息整理成资料卡片,送给负责接待外宾的校领导备用。

    绝大多数情况下,宾主双方在这种接待场合都是交替发言,通俗地说就是你说一段我说一段,对应的翻译就是交替式翻译。大家都知道的每年总理政府工作报告后的答中外记者问就是交替式翻译,记者提问,总理答复完毕后,译员再进行翻译。

    总理答记者问会场(网图侵删)

    同声传译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发言者在说话的同时,翻译者就必须进行翻译。比如说,发言者开始说,“女士们,先生们,早上好......”,译员听到“女士们”的时候就必须开始翻译" Ladies and gentlemen......”,而且是连续不断的翻译,中间不能停顿。

    可见,同声传译对译员的要求有多么的高!

    在同声传译的会场,与会人员都戴着耳机,他们听到的都是自己的目标语言,也就是说与会者在耳机里听到的是译员的声音。译员坐在一个玻璃房内,可以看见会场上的情况,但是无法和外面的人交流。玻璃房外的与会代表也看不见译员。

    同声传译会场(网图侵删)

    本来我的日常工作中是涉及不到同声传译的,大多数都是迎来送往的活动,我早已烂熟于心。

    可是有一次来了个大活......

    我们学校与某国家部委在业务上有着很强的联系,他们的国际交流活动我们也有很多参与,尤其是涉及到涉外培训和国际会议。大学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比如可以招募学生志愿者,可以更好地完成这些工作,尤其是外宾人数和国别都比较多的时候,志愿者在具体的工作中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话说有一次该部委要在我们学校召开一场国际学术会议,来宾都是国外部长级的高官。为了节约时间,学术会议一般都会采取同声传译。在开幕式上,我们学校领导(让我暂且称TA为大拿吧)作为东道主有一个发言,发言过后还安排TA做开场演讲,都需要同声传译。

    我们学校没有同声传译的人才,不得已向部委求救,但是人家不肯接这个活,因为大拿有个癖好就是从来不读事先写好的发言稿。部委的翻译告诉我虽说是同声传译,但是部委领导的讲话稿都是事先拟好的,译员拿到拟好的稿子只要提前翻译好,在会场上一句一句读出来即可。这种形式上的“同声传译”,既节约了时间,也避免译员承担太大的压力。当然,领导也无需经受即兴发言的挑战。

    可是我们这个大拿偏偏喜爱即兴发挥,TA说念稿子是没有灵魂的发言,限制了TA的思维,就象有人捏住TA的喉咙,说话说得不舒畅。我也曾经为TA准备过发言稿,但大拿每次都不用,后来我就放弃了。

    但是这一次不同以往,部委不愿意伸以援手来接大拿这个烫手山芋,看来只有我们自己把这个山芋吃下去了。我和其他三位同事组成翻译小分队,跟大拿商量能不能委屈一下,读一读稿子?毕竟一个多小时的口译对每个译员来说都是不小的工作量。我们还跟大拿说万一TA在即兴发挥的时候卡了壳,不就没有face了吗?

    大拿被我们磨得有些动摇,也是担心现场出什么状况,最终同意读稿子。

    于是我们又成立了写作小分队,和翻译小分队精诚合作,终于在开幕前夜完成了大拿发言稿的起草和翻译工作。

    第二天,我们四个人信心十足地坐进了同传室,略带紧张但总体悠闲地准备读稿子。

    随着大约一百多位外宾和与会代表进入会场,戴上耳机,调好设备,会议就正式开始了。先是部委领导演讲,我坐在同传室,听着耳机里传过来部委翻译字正腔圆的英语,很是钦佩。

    我们四人分成两小组,两人一组,轮流翻译。不一会轮到大拿发言了,我是第一棒。TA一开口,我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担心大拿没照稿子读。

    还好,几句下来,TA都“中规中矩、一字不差”地读稿子,我手里拿着一支笔,TA读到哪我就念到哪,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可是,放松没几分钟,只听到耳机里传来了大拿的声音,“我不读稿子了,读不下去,我准备随便讲了。翻译注意一下。”

    天哪,这不啻是一个惊雷,在我头上炸开了,我恨不得立马让这个雷劈倒在地上,反正是个死,自然死亡总比自己难堪死要好吧?

    可是死是死不了的,活还得撑下去。

    我慌乱三秒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先把稿子有字的那面朝下扣下来,反正用不上了,看着反而心烦,再拿出手边的白纸准备速记。

    大拿开始“信口开河”了,从古代“朋”字的由来,讲到我国经济的发展历史、改革开放后我国经济的飞速发展,又联系到俄罗斯西伯利亚的开发,再到经济学在人类发展中的重要作用,反正是天马行空,古今中外、上下五千年地信马由缰。

    说来人在某种极限下真能超水平发挥,大拿洋洋洒洒、口若悬河,我调动浑身的脑细胞应对,同时心中暗暗祈祷大拿千万不要说出什么生僻的诗词谚语。还好,我亦步亦趋,跟得还算顺溜。

    忽然,耳机中又传来大拿的声音,”翻译怎么样啊?能翻得出来吗?”

    我们戴着耳机,坐在同传室里是不能和外面的与会人员直接交流的,这时只听到一位与会的部委领导说,“翻得很精彩,你继续讲吧。”

    听到这话,我心里踏实了下来,继续跟着大拿天马行空。

    中途还出现了一个插曲,有两个人中间出现了卡壳,漏掉好几句没有翻译,两个人更加紧张了,一时尴尬不已。作为翻译组的小组长,我和另外一位同事一直坚持到大拿演讲结束。

    大拿最后还特别感谢了我们翻译组,TA说,“今天辛苦我的翻译们,作为我的翻译,他们太辛苦,太受折磨了。”开幕式结束后,大拿专门到同传室与我们拥抱,感谢我们的工作。

    工作结束后,我去洗手间整理,无意间从镜子里发现头上细细一层头皮屑。早上刚洗过头发呀,哪来的头皮屑呢?看来高强度的脑力劳动使得阵亡的脑细胞实在是太多了。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做同声传译,我不知道再来一次这样的挑战我是否还能胜任,毕竟这太考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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