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Cuteneko
孔令刚从郭思湿漉粘稠的身体爬下来，气还没喘顺，放在桌上的手机已经轰鸣起来。
顺手接起来，没想是赖洁，慌得差点从床上滚下。
“嗤”身后传来郭思拉长的讥讽声。
孔令面子有点挂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她丰满的胸部，电话那边，赖洁已经在抱怨他又晚了。
孔令看表，6点15分。这才记起，今晚是和赖洁例行回爸妈家吃饭的日子。
他在下午，跟赖洁说临时有事得回趟办公室，之后，他和郭思，照例都喝了点酒，回到这里。
孔令拧眉打量这房间，厚重的窗帘将房间遮掩得几乎密不透光，唯一的疏漏是两窗帘间小小的缝隙，有微弱的光穿越夹缝，偷偷摸摸溜进来。
桌子上一大束紫色三色堇开得正茂盛。
记不清第几次来了，从陌生到熟悉。
每次，他都不断跟自己讲，做个混蛋吧，继续做个混蛋吧！
图/Jess Gez 2
去父母家的路上，赖洁已板起一张苦瓜脸，开始数落，“如果不是为了你，我稀罕过去看她脸色？”
“生，就知道生，谁会生让她找谁去。”
孔令狠狠把烟头扔向车窗外，心中腹诽，到底谁给谁脸？
果然，饭吃到一半，婆媳俩再次因为亘古不变的话题——生孩子吵起来。
结婚五年，一千多个日夜，孩子早成了这个家庭的一根尖刺。
赖洁小孔令7岁，他是她的初恋。两人恋爱2年后结婚，却因为赖洁一边输卵管堵塞，一直没要成小孩。
吵到最后，伤人的话不假思索就出口，婆婆阴阳怪气地嘀咕了句：“阿令当初不听我劝，那个医院会计贤惠又乖巧，人家婚后第一年就生了个白胖小子，二胎现在都能走路了。”
话一出，赖洁眼眶瞬间红了。
在中国，生不了孩子的女人，加上一个事多的婆婆，以及左右为难的男人，基本就是一出悲剧。
无论孔令怎么哄，赖洁当晚就哭着回娘家。
另一头，孔令还得应付母亲的控诉，我就想抱孙而已，有错吗？
你们都没错，错的都是我。孔令愤愤叨咕。
头几天，孔令还每天过去道歉，但每次都在岳父岳母的白眼中灰溜溜回家，赖洁一面都没见着。
渐渐的他觉得委屈，他妈也就随口说说，不代表他的想法，再说，她得这病他也莫可奈何，不是一直都陪着她积极治疗么？
心烦意乱，孔令又想到郭思。
他没想与郭思纠缠过久，但一跟赖洁闹不愉快，赖洁就赌气跑回娘家，白天上班还没什么，一到晚上，他只能拉一帮狐朋狗友出来喝酒发牢骚，这种时候，他就按捺不住心里的蠢蠢欲动。开车，调头，转眼就到了她家楼下。
郭思似乎刚回来，正在卸妆，身上穿一件红色露肩长裙。
“怎么这个点来？不用在家陪老婆？”
“不用啊。”孔令懒懒的不想回答。
郭思瞅他脸色，笑，“你们又吵架了？你又没哄回她。”
“胡说，我们好着呢。”
郭思又是嗤笑一声，再不理他，转而拉长裙背后拉链。
长裙褪落，曼妙身姿顿时一览无遗，郭思低头解开胸贴的暗扣。
孔令一眨不眨盯着她的胸部，有种怪异的感觉。33岁的郭思，和他一样，开始老了。尽管眼角眉梢间媚态风情毕露，但脸上细纹已明显，肌肤弹性也大不如以前，她在上一段婚姻里吃了不少苦头。
孔令无端的想起赖洁。赖洁认识他的时候才19岁，虾饺一样白嫩的年纪，黏人娇气，但很爱他，谁也没想到，几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能把他照顾得极好，两人刚结婚那会，也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
郭思抬头，看到孔令傻愣愣地发呆，便扭着腰肢过来，大半个身子贴在他身上，“在想什么呢？”
她的嗓音像拔丝般又黏又稠，身体热乎乎地烤着他，他立马有了反应。
他回抱她，手在她身上好一阵摸索，笑得浪打浪，“我在想，刚打扮得那样骚，又去见哪个野男人了？”
郭思不甘示弱，红唇贴上去索吻，“跟现在比，哪个更骚？”
接下来基本就那个套路，调情，做爱，喘着粗气，瘫在她身上……但不知是前2分钟想到了赖洁，还是他意识到郭思真的老了，她微眯起双眼时，眼角纹路像两束铁丝线刺进他眼里，他下意识一闪，分了神。
总之，过程简短。
郭思略有不满，“怎么这么快？”
孔令只能说：“有点累。”
郭思又嗤笑一声，点了一根烟，吐出的烟圈在沉闷的房里竟绕不开去，郭思不耐伸手挥开，才悠悠然道：“月初店里生意差了点，手头紧，你转点过来周转？”
孔令身子慢慢坐直，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刚才的念头一直挥之不去，郭思老了，或者说，他这样搭进去，到底值不值？
她从高中起就是他的女神，追到大学，屡败屡战，总算在大二时备胎转正，但爱情最终在现实壁垒面前触了礁。两人北漂，住地下室，那年冬天似乎特别冷，两人裹得像棕熊抱在一起也没能温暖彼此，郭思像个逃兵般跑掉了。不到一年，就传来她与一个开大奔的矮胖男人结婚的消息。
孔令心灰意冷过好一阵，也谈了两段浅尝辄止的恋爱。后来回到家乡小城，遇到赖洁。小城生活简单，恋人单纯迷人，孔令渐渐的满足于此。
如果郭思不回来的话。
图/kamisvick07
一年前，他再次见到她，依旧漂亮，但要离婚了。
关于那晚的记忆，孔令至今清晰，他们都喝了酒，她眼神灼热，他拉着她的手，摇摇晃晃的回到她家。
孔令像讨债般从郭思身体上索取，但很快他发觉，这丝毫没让他感到满足，反倒更像入了套。
郭思回来后在城中心开了间火锅店，装修，办手续，经营，孔令跑前跑后出了不少力不少钱。她的离婚官司2个月前才判下来，直到这时孔令才知道，她前夫在婚姻存续期间欠下巨债，并耍了些手段，大部分债务成了夫妻共有财产。她的离婚战，除了分到一大笔债，什么也没得到。
“郭思……”孔令迟疑开口，不料郭思又恍然想起什么，“还有，我大姨妈迟了一星期，昨晚测了，两道杠！”
“什么？”孔令脑袋“嗡”的一下涨大，“你确定？”
“明天陪我去医院检查不就确定了？”
打击一个接着一个，孔令快要炸了，“不行，医院有我和赖洁的熟人！”
“我就没有熟人？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跟你不同。”
郭思霎时冷笑不止，“是，我们不同，我见不得光，你要脸，我不要脸。”
“不……”孔令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立即辩解：“不是开玩笑，真被撞见，传到赖洁耳里，我们都完蛋了！”
“说不定是重生呢！你们不是想孩子想疯了？现在就是机会，你要当爸爸了哦！”郭思戳他额头，嗔道：“难道，你就没想过我们的未来？”
孔令懵掉，未来？与赖洁离婚娶郭思么？
讲真，他没想过。尽管孩子是他们一家的心病，但娶郭思的代价……大了点，若真要为孩子离婚，他应该找个更优秀的！郭思这样的女人，在小城市里，怎么算都挺掉价！
何况他和赖洁之间，并不是感情如死水。赖洁脾气是大了点，但对他、他爸妈总算尽心尽力，他没想过离开她。再说，真要离婚，岳父第一个不放过他，以他这个年纪，能坐上局里科长这个位置，岳父出了不少力！
“过两天我抽时间陪你去医院，结果出来再作定夺！”这算是权宜之计，心里却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如果前阵子能狠下心断掉，哪能出这种篓子。
这么多年，他以为总算在她面前扬眉吐气。然而她只是需要一个依靠，而他，刚好贴上来，顺理成章成了那个依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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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令最后也没陪郭思去成医院。
岳父摔了一跤，中风入院。
赖洁感到天塌下来一样，她是家中独女，除去婚姻生活中的满地鸡毛，一向顺风顺水。这个时候，她特别依赖孔令。孔令也方寸大乱，夫妻俩在医院家公司三地跑，先前闹的矛盾，倒被暂时搁置脑后。
半个月后，老人总算能坐上轮椅，手脚能简单活动。
这天，安置好父亲，下午回到家。赖洁垂头坐在沙发上，异常疲惫，“孔令，我们去做试管吧，还不成功，我们就离婚。”
“我受够你妈了。”
做试管不是他们首次提，但离婚，是第一次。
孔令突然感到荒谬，他和赖洁，因为没有孩子面临离婚，却可能因为孩子而选择和郭思结婚！
郭思是漂亮，但婚姻博弈中，花瓶易碎，何况还是一只走下坡路、有裂痕的花瓶。
赖洁起身收拾屋子，做饭，一边碎碎念：“这屋子我走了几天，就脏几天。”
夕阳如碎金洒在窗户玻璃上，屋里透着股热热的恒温气息，感觉稳实又不安。
孔令记得，婚前他信誓旦旦：“家里饭我做，地我拖，衣服我洗，老婆是天是地……”
但事实上，他们单单为了谁干家务这点芝麻小事就不知开战了多少回，到后来，赖洁干脆沉默，而他，乐得清静，窝在沙发上心安理得地任她忙碌的身影走来走去。
失望与愤怒，便是这样一点一点攒下来的吧。
孔令有点哽咽，从背后抱住赖洁，“赖洁，没有孩子，我们就两个人过。”
赖洁白他一眼，“你妈会答应才怪！”
“怕什么，当初老子娶你也没经她同意。”
“算了吧，你在你妈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不是出于维护世界和平的需要！”
这段时间，他不太敢想郭思，只推说忙，也不太愿意去想，推翻现有的一切，面临的将是什么！
而此刻，郭思轻轻松松地被抛得没影儿。
一下午，两人间难得温情脉脉，孔令抛给赖洁一个暧昧的眼神，随手将手机丢沙发上，进了浴室。
赖洁乏乏地窝在沙发上打盹，这些日子，她累坏了。所以信息进来的时候，她并没留意，直到手机接二连三地咚咚响。
是孔令的手机，屏还没锁。
“猜你这时应该在公司？你累，不想你为难，医院我一个人去了，真的中招了哦，40天，我成为妈妈已经40天了。”
“我跟我妈吵了一架，没要到钱。店里的款，有空先打给我？”
“对了，上次你遍寻不着的金色袖扣，落我这了。切，老婆买的，宝贝着呢……”
……
孔令出来的时候，只看到赖洁窝在沙发里的背影，手机嚣张地叫鸣。
“怎么不接？”
“你的呢！”赖洁缓缓回头，目光沉沉，手上青筋浮突，几欲将手机捏碎，良久，才举到他面前，绽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一个叫郭思打来的，很坚持，不肯停，看来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事要宣布，比如当妈这样的大喜事。”
孔令手脚瞬间冰凉，呼吸几乎停止。
他冲过去，想抱住她，“赖洁，听我解释……”
胸腔间似是有什么碎了，赖洁将手机朝他头上狠狠掷去，顿时，有腥咸的液体自额头流下来，模糊了视线。
那天后来的事孔令并不一一记清楚，他印象最深的是，赖洁脸上泪与汗混杂，发出几声凄厉绝望的尖叫，然后开始砸东西，台灯、茶具、电视机、锅碗、他们的照片……所有，一切能砸的！
孔令看她一直砸，心里空荡得要命，这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们亲自置办，一同搬回来，妥帖摆放。现在，全部支离破碎，变成碎渣，一如他们！
最后，在一片狼藉中，她气喘吁吁瘫下来。
她渐渐安静，很静，但间或会有不成调的声音传出：“你们多久了？”
“一……一年。”
“付了多少钱？”
“……”
“做爸爸了，高兴吧？”
“……”
“我们离婚吧！”
图/Fnurbektas
来年春，孔令和赖洁办好了所有的离婚手续。
赖洁拿到大笔钱，搬离了他们共同生活5年的房子。
离开那天，她在楼下碰到身怀六甲的郭思。
两人擦肩而过，只听郭思不疾不徐道：“人呢，总要学会认输！”
“路还长，是输是赢，谁知道呢？”
孔令自然没听到这些。他只知道，前岳父慢慢地能搀扶着行走，办了提前退休，而他自己在单位越来越遭到排挤。
郭思想结婚，他离婚几乎耗光所有钱财，只剩一栋房子，便逼她签了一份婚前协议。因为这点，芥蒂与争吵一直从婚前延续到婚后。
夏初，他们的儿子出生，抱着呱呱哭得发紫的皱巴巴的小孩，没有特别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原来，做爸爸的感觉不过如此！
喜不自胜一心想抱孙的母亲，在新媳妇那里并没得到好对待！
孩子一岁半的时候，牙牙学语的儿子乱抓妈妈的手机玩，被他拿走，鬼使神差的，他输入开锁密码，看到好几条开房和撩骚信息。
生活本是一场轮回！
孔令忽然记起，那年的春天，他和赖洁的婚宴上，空气中挥洒着白玉兰花瓣清香，赖洁将手伸向他，完全的托付，百分百的信赖！所有亲友都举杯，祝福他们百年好合！
那时，是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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