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香

五四的时候看了一个朗诵展演突然就韩开了很多。没有谁比孩子们更懂得夸张，没有谁比孩子们更懂得委婉，没有谁比孩子们更能散发一种栀子花香的味道。这就是观看这次演出给我最大的感悟。孩子们的心是毫无遮掩的，是透明的，看孩子们的表演即使再多的人工雕琢也能看出孩子们的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天真与单纯。

孩子们是整场演出中最最认真的，舞台上的每一个孩子的每一个眼神，动作，吐字发音都是那么的认真，认真到能让人一眼就看出“这肯定是老师要求的”。都说，艺术就是生活的夸张化，在我看来再也没有哪位大艺术家比孩子更懂得夸张。老师要求孩子们要挺胸抬头，然后大声诵读《少年中国说》。孩子们会把小脑袋使劲向上拔，然后双肩也使劲踮起，甚至脚尖也自觉不自觉的踮了起来，一个个看起来就像要从泥土里拔上来的小萝卜一样。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孩子们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来的，这不算朗诵，但比朗诵更能引起共鸣。孩子们每发一个读音都要深深吸一大口气，把肚子撑得满满的，整个人都高了一截，然后在毫不加掩饰的大声喊出来。他们把表演当成一种游戏，没有哪种认真会比孩子们玩游戏更投入。有的孩子使劲仰起脑袋，夸张到闭着眼睛朝天花板大声呼喊，稚嫩的小脸蛋憋的通红通红的，身子使劲往上提，双臂使劲往下拉，仿佛发音的气流要冲破天花板一样。我震撼了，我感动了，我对这群孩子突然变得肃然起敬。我不知道孩子们懂得不懂得“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这句话的意思，但那股少年的朝气已经把我燃烧了起来。还有比这种呼喊式的朗诵更为夸张的表演吗？

我甚至不想用”表演“这个词来表述孩子们的演出，孩子们不会表演，他们不懂得掩饰。他们只是在舞台上过着自己生活中最最快乐的一段。在我们看来是在表演，在孩子看来是在游戏。“表演”这个词用在他们身上，我觉得都是一种对孩子们的亵渎。舞台上刚才还是身着羽衣，飘飘若蝶的小仙女，表演一结束下场的时候大摇大摆，马上现成了“原形”。我注意到，有位小女孩在一段翻跟头的舞蹈中不小心绊了一下，没站稳。那小女孩非但不惊慌，反而露出没上全的牙齿笑了起来，扭扭裤子，一边跑着一边跟她旁边的小同学讲述着刚才她是怎样被绊了一下。这难道是表演吗？有哪种表演能表现出如此单纯而甜美的味道？有哪位大艺术家能够像孩子们一样散发出栀子花开一般的味道？

孩子们天性就是活泼的，一群穿着五颜六色的孩子一上台，马上就感觉春天又回来一样，整个舞台就像变成了一片小树林，有嫩叶抽芽，有栀子花开，有微风吹拂，有阳光初晒。再怎样整齐的上场，总会有跟不上节拍的男孩，再怎样重复的叮嘱，总会有各种的意外。场上两个举着五星红旗的男孩开始的时候跟着节拍朝一个方向挥舞，挥着挥着就乱了。一个越挥越快，另一个我从他的眼神中就看出，他顿时迷茫了。那个越挥越快的孩子，本来应该挥“8”字路线，结果他挥成了“一”字，毫无人工雕琢的直来直往。那个顿时迷茫的孩子，眼睛瞪圆了看着旗子，小嘴也自觉不自觉的微微张起来，他好像在思考到底该怎么来。

站在乱了节拍的男孩后面的一个小女孩看情形不对，皱着眉头小声纠正着前面小男孩的错误，她尽量的不想让观众看出她在纠正他的错误，但殊不知她在说话时，小手已经不自觉的放到了嘴边，做出一个压声的姿势来。没有比这种姿势更为委婉的的表达。即使这样，那个小男孩还是坚持着他的“一”字路线。即使再怎样事先彩排好的演出，还是不断有不可预知的动作出现，整个演出，完全是活的，是有生命力的。我在台下，不时地能闻到从台上飘下来的栀子花香。

孩子们的演出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在县里大礼堂的演出，我是被老师“骗去的”。记得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要干嘛，只是幼儿园老师让我们都坐好，然后谁坐的最直就会被老师选出来贴红花。然后我就使劲的把手背在背后，坐的直直的，之后就被老师带去演出了。我那时候的分工应该是敲木鱼的。老师让用力，我也是斜着小脑袋狠劲的敲。就那样，在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事的情况下完成了我人生的第一次演出。只知道，后来贴了红花并且发了一个三层文具盒。想当年，我也是抹着腮红、涂着口红、穿着小衬衣系着小蝴蝶结在那么多大人面前表演过的，只是现在......

演出中也有几个大学生和中学生的表演，但那真的就无愧“表演”这个词了。整齐的队伍，一动不动的站姿，黑白灰搭配的中山装，字正腔圆的发音，编排好的舞蹈。这一切只是表演，仅此而已。相比较孩子们失误后的心态，那个朗诵忘词的男生显得慌张多了，不断在看后台，于是更加磕绊了。相比较孩子们的舞台，我们的舞台刻板了许多，单调了许多。孩子们的神态是那样的真实和自然，笑就是笑，迷茫就是迷茫。而我们的表演则有太多的掩饰，从一个眼神，到一个微笑，再到一个动作。一切看起来自然中总带着那么几分不自然。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过一段纯真童年，每当回想起来时总会散发出栀子花香的味道。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不再拥有五颜六色的衣服，不再好意思淡妆浓抹的上台表演，不再会去无意识的做一些动作。越长大，我们越消失了一种味道，越长大，我们越开始怀念那种味道。

那种味道，那种像栀子花开一样，淡淡的，清爽的，纯纯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