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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传奇]书名(10)

[历史传奇]书名(10)

作者: a无名氏a | 来源:发表于2018-08-11 17:45 被阅读28次

    第十章 当年那局棋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荀子》

    午时已过,赵轻履带着令狐笙离开了中州楼。方问渠和徐清如则仍留在楼中品茗——二人觉得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一时半会又无确凿线索,不若休息一日,明日再做查探。

    方问渠极少与年轻女性单独相处,尤其是像徐清如这样天仙般的人物,是以多少有些窘迫和拘谨,自赵轻履走后,二人气氛竟变得尴尬起来。徐清如见这黑衣男子执礼甚恭,讷口不言,看来还得自己先打破僵局。

    “那执扇公子的下落怕不是那么好寻,刚才卫士来报说西门的士兵好似看到他出了城,但也许是障眼法也说不定。”

    方问渠喝了口茶:“嗯,有道理。”

    徐清如道:“不止如此,便算见了他我们也不便动手,说来倒要先谢过方先生对子午扇手下留情。”

    “惭愧,都怨方某学艺不精,未能替徐大人夺回此物。”

    “方先生难道一点也不好奇我为何非要保住这子午扇?”

    “徐大人自然有自己的道理,若是肯见告,方某愿闻其详,若是有不便言明之处,方某亦不愿追问。”

    徐清如省起答应过师父不能泄露他在冰窖一事,但又不愿欺骗方问渠于是道:“这子午扇乃是我师父鹤归老人之物,于我个人极为重要,倒并非是什么重要证物或是朝廷所求。”

    “徐大人放心,方某理会得。”

    徐清如早见方问渠卓尔不群,是个人物,看去竟还有些熟悉,便问道:“方先生,你我二人今日可是第一次相见?”

    “在下数年前曾去过一趟帝都,余时都在秣阳城南左近,徐大人忙于公务,在下该是无缘识荆。”

    徐清如听他左一个“大人”右一个“大人”十分别扭,想她虽身居高位,但毕竟是个妙龄女子,况且在外刺探居多,处理政务较少,这大来大去的礼节让她多少有些不适:“皇上安排小女子协助先生,却未让我二人提前相见,不知是何用意。不过此事即以先生为主,小女子不过从旁辅佐,先生再以‘大人’相称未免生分。”

    “徐大人此言差矣,古语有云‘官序贵贱各得其宜’,徐大人贵为司空之女,又是当朝廷属,长幼尊卑之序不可废。”方问渠吊起了书袋,只差摇头晃脑一番。

    徐清如哑然失笑,好端端一个英挺青年,拽起文来竟活像老了二十岁,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好奇:“你怎知我是司空之女?”

    “徐大人之前说那描绘鸿门宴的砂锅乃是你师父之物,由你父亲转送中州楼。这砂锅于酒楼而言不甚吉利,若非当朝大元所赠断无可能保存至今,在下刚才在后厨亦看到司空大人的墨宝,再送个砂锅也并非奇事。世人皆知徐司空与鹤归老人有旧,传言鹤归老人从不收徒,但若是徐司空的千金怕是可以破例。姑娘恰好姓徐,因而有此妄测。”

    徐清如听对方好不容易称自己为“姑娘”了一次,心下微喜,看来称一个年轻姑娘为“大人”对谁来说都有些拗口,她点头道:“先生所料,十中八九。”随后她自承身世,坦言自己乃是孤儿,先被鹤归老人收作徒弟,后被徐落卿收为养女,只是略去毒蛇和冰窖一段。

    至于后来当上御前四使,则主要负责监察帝国东南一带,因而潜身花雨阁化名瑟逸。待声名远播后,凡可疑之人,她便以瑟逸之身份发帖邀见,若来人果真罪名落实且颇为棘手,她便寻日再以“徐如林”之身份例行缉拿。

    方问渠心道:难怪见瑟逸姑娘一面千金难求,不过若真是见到了却也未必是好事。他见徐清如坦白经历,自己当然也不好有所保留,便也把早年父母失踪以及后来被师父收留,上麟剑门学艺的事情说了。

    二人听得对方经历,皆丧生父生母之亲,此刻不免互怜身世,一时相顾无言。

    徐清如想转移话题:“先生为追查《天元遗录》而来,小女子亦为追查子午扇,我二人以后共同进退,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方问渠忽然想起皇上说这“徐如林”向来喜欢独来独往,此刻却邀言与自己共同进退,不知是何用意。纵然他方问渠是柳下惠再世,但毕竟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见了徐清如的绝世容颜也不禁胡思乱想起来。一时间什么“辗转反侧,寤寐思服”;什么“诗三百,思无邪”;什么“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统统涌进脑子,茫茫然道:“啊……好,甚好”

    徐清如见方问渠脸色阴晴不定已知方才自己的莽撞之言让对方心生纷扰,忙转而道:“方先生,我听闻这《天元遗录》乃是一本棋谱,不知是真是假?”

    方问渠回过神来:“确有此事,不瞒徐大人,这本《天元遗录》相传为上古尧帝之子丹朱所著,记录了他毕生与人对弈之况。不过在下私以为丹朱乃不肖之子,而《天元遗录》的精妙之处非比寻常,或是后世高人假托丹朱之名行不言之教。”

    徐清如赞叹道:“灵剑门竟能从棋谱上悟出剑法,这倒让我想起来方先生刺紫影的那一剑。”

    “怎么说?”

    “不知先生是否听闻过象棋?”

    “可是以楚河汉界为限,车马炮各司其位,互相搏杀的一种游戏?”

    “正是,象棋这几年在帝都颇为流行,父亲亦得空指点过一二,因而有所感悟。这象棋,排兵布阵,行列规矩莫不精妙,有车马炮相士帅卒,而马走日,象走田等等不一而足,但若论变化之多,统筹之艰却反而不及只有黑白两种棋子的围棋。所以我想到,这世上之事规矩越多,则变化越少,因而越是看上去简单的事物常常越不简单。例如方先生那一剑,粗略看去三岁小儿都能使得,但殊不知这平正的厉害之处,以紫影之能,若是剑招留有后招,自然会露出端倪,多半便能给他看破从而想到方法应对,但没有后招便可能有任何后招,没有虚晃便可能是任何虚晃,不快不慢既意味着可快可慢,最为周正的一剑反而能把最多的变化蕴含其中,紫影看之不透,因而只能选择坐以待毙。”

    方问渠由衷惊叹道:“徐大人天资卓绝,仅看一剑竟能将我麟剑剑诀的精髓领悟得如此透彻。”

    “这样来看,棋道与剑道着实相去不远。这事上之事皆有法可循,可见穷尽智识,闻一而知十并非妄言。”

    方问渠微微一笑:“照徐大人所言,若终有一日我们能穷尽围棋诸般变化,亦可敌过古时圣手?”

    徐清如未疑有它,继续道:“正是如此。”

    “围棋之数纵横十九路,变化万端,纵然耗尽一生也无法列出十之一二,况论穷举全部?荀圣有云‘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圣人悟道莫不如此,正是因为无法列出所有,才需静心参悟。鄙师妹常说自己下棋多半靠‘感觉’,至于数算反倒是局面细微之时才用得上的‘末技’。”方问渠反驳道。

    徐清如算是听明白了,方问渠这话意思是说:靠按部就班、循序渐进的“懂”是做不到了解所有的,大凡高深的道理都得靠“悟”才能获知。关于这一点她实在不敢苟同,既然老子说“道”体现在万物中,虽然不可捉摸,但不仔细研究万物的规律却靠平空乱猜难道能得出靠谱的结论?好在她始终明白求同存异的道理,于是转移话题道:“不知这《天元遗录》可有细微之局?”

    方问渠道:“自然是有的,其中有一局乃是丹朱与舜帝所下,虽难以辨知真伪,但其中说到这局棋乃是关系到天下之主的归属,谁胜则谁为天下共主。”

    徐清如略感好奇:“史载尧帝对其德行和能力再三考校,终才禅让于舜,尧帝没后,舜欲还位于尧帝之子丹朱,但诸侯不归丹朱而归舜,是以舜继大统而天下昌。难不成所谓的考较竟是一局棋?这未免太儿戏了一点。况且我听闻,围棋一道,丹朱乃是当时天下第一高手,这般‘考较’岂不是摆明了偏袒自己儿子?”

    方问渠微微皱眉,徐清如这般揣测古代圣王,显然与他的信念相悖,他补充道:“但按《天元遗录》所载棋谱,这局棋却是舜帝赢了,这其中关键我还记得些许,徐大人若是有兴趣我们不妨复盘看看。”

    “如此再好不过。”

    徐清如唤人取来棋子棋盘,方问渠凭借记忆一黑一白地摆了起来。一边摆一边评说道:“这局棋,丹朱执黑,舜执白,你看这一手,丹朱下的极妙,攻其不备,声东击西,但舜帝应得更好,暗度陈仓,偷梁换柱……”

    如是摆了几十手,徐清如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她忍不住开口道:“方先生且慢,我好像发现一件事情。”

    方问渠本来正在兴头上,听她出言相询也只好暂停:“徐大人请说。”

    “你来看这一手,”徐清如指向一枚黑子,并拿着它移动到别处“明显下在这里更加合适,落在原来那里倒显得华而不实。”

    方问渠点头称是:“这招该是丹朱误算了。”徐清如指点的这处错误确实明显,纵然是棋力不高的人也该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紧接着徐清如又指出了好几处这样的错误,按说麟剑门中不乏手谈高手,但不知为何千百年观看棋谱时并未发现这些异常,仔细想来这些错误虽然低级但隐藏得却极为巧妙,若是局外人还真就难以发现,但若是坐在丹朱的位置上确实不应该如此作为。

    徐清如察觉方问渠极受震动,但还是道:“方先生,小女子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说这话的人,多半却是有话不吐不快了。

    方问渠木然点点头。

    徐清如道:“丹朱的这些走法,倒更像是在测试舜的应对,这局棋……怕是藏得很深的一局……指导棋。舜没察觉,局外人没察觉,但对丹朱来说应该很清楚——这就是一局指导棋。”

    方问渠想反驳,但越看棋谱便越是觉得徐清如所言在理,他自然也就越是心惊。所谓指导棋,乃是棋力高的人指导棋力低的人下棋,在盘面上会故意引导局势,给棋力低的人出些难题,观察对方应对从而帮助其提高。但事情在这里就有些诡异了:终局确实是舜赢了,但一个学生若是答对了老师所出的题目便能算是实力超过老师吗?恐怕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差距依然难以估计。而在这局棋里,很明显,丹朱是老师,而舜是学生。

    徐清如继续道:“若《天元遗录》所载为实,这天下共主的位置恐怕并非是尧让给了舜,而是丹朱让给了舜!”

    方问渠心下大骇,尧因舜之贤能而禅让,于他而言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按照这《天元遗录》的说法,尧成了偏护自己儿子的小人,舜则成了不自知的愚者,反倒是“不肖之子”丹朱成了胸襟宽广的好人。尧舜是百世不易的圣王,《天元遗录》却也是代代相传的圣典。一时之间,方问渠心中矛盾重重,难以自处。但他很快解释道:“《天元遗录》主要是以棋谱的形式记载剑谱,且不说这棋谱上头的注释是否确实,单看这棋路皆出于剑路,倒不是棋局本身有什么意义。”这话一出口他便已听出这是在自己安慰自己:若果真如此,直接记载剑招岂非更加简单直接?况且例来研究《天元遗录》的学人不在少数,剑招只是其中一种解读,更有人从棋谱中解读出了《春秋》般的政治观点。

    徐清如知他为难,但尧舜之世乃华夏起源,个中利害非同小可,她出言试探道:“方先生,这记载有悖常理恐怕不足取信。但万一,我是说万一《天元遗录》所言才是真相,而我们所熟知的情况却是精心编造的谎言,那又当如何?”

    这番诘问反倒立刻让方问渠清醒过来,很快找准了自己的立场:“昔年夫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春秋》大义并非在于记载历史而在于教化世人,况且往事已矣,千载尘烟之下又能分别什么对错?”他这番言辞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事情过去几千年了,真相难以获知。何况尧舜在百姓心中始终是楷模,纵然有错也绝不能广而告之,因为若是世人得知持续千年的信仰竟然是个骗局那保不准会再次礼崩乐坏,天下大乱,所以倒不如将错就错来得好。

    徐清如微微冷笑:“好一个教化世人,所以纵然惧的不是‘乱臣贼子’,看在春秋大义的份上方先生自然会愿意文过饰非。至于真相是什么,倒也没必要深究。

    这话说的有些重,方问渠却好似浑不在意:“尧舜之世,若非二人内圣外王,又如何能做到天下大治?”

    徐清如道:“换句话说,先生认为举凡利民有为之君皆厚德博爱之人。先成‘圣’再作‘王’。所以尧舜这样的王必然是圣人,纵然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也绝不可能是乱臣贼子?”

    方问渠听她语气不善,道:“徐大人若有见教,草民愿闻其详。”虽口称对方“大人”,自称“草民”,但说这话的读书人已经继承了一千多年来先辈们不卑不亢的传统。

    徐清如道:“见教不敢,只是理不辨不明。”她左手作势摆向棋盘。

    两人此刻都已经知道,就事论事已经说服不了对方,对方的观点是扎根在心中的信念产生的。若要驳倒方问渠,不消说,得驳倒他身后的儒学道统才行,若要驳倒徐清如,当然也得驳倒她身后的“不期修古”。

    于是,秣阳城中州楼上,这盘三千年前的棋局前,一儒一法坐在一左一右,都从对方清澈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他们在一个时辰前还是携手对敌的同伴,但此刻他们不得进行一场更为激烈的较量。这实在怪不得这对青年男女,因为从孔丘诛杀少正卯那刻起,从李斯建言焚书坑儒那刻起,从董仲舒罢黜百家那刻起,他们的梁子,命运早已替他们结下。儒法之辩,没有人会退让。

    二人各自整理棋子,方问渠例行谦辞:“徐大人名门之秀,府上国手往来,少顷还望手下留情。”

    “方先生不必过谦,令师妹乃当今公认的第一圣手,先生久入芝兰之室,这处下之德恐怕还是小女子却之不恭。”

    星位已定,二人猜先之后,方问渠执黑,徐清如执白。

    二人互开布局,一时间落子如飞。

    “《春秋》里记载过这么一则故事:齐国攻打鲁国,曹刿询问鲁庄公可以凭借什么与齐军作战,鲁庄公说了几条都被曹刿否决,最后当他说‘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曹刿表示了认同,那么作为作者的孔子是不是借曹刿之口对鲁庄公的做法表示赞成?”

    “嗒”白子落在一处看上去无关痛痒的空白处。

    “这是自然。”

    “嗒”黑子随手以应。

    “小女子圣贤书读的少,这里有个疑惑还望先生解答。鲁庄公这话是说,大大小小的案件虽然不能够明察,但都能根据实情裁决。既然鲁庄公无法对这些案件做到明察,却又从哪里能够得到所谓‘实情’,况论以实情裁决?孔圣人居然赞同这般颠倒因果的行为不知是不是记载有误呢?”

    “嗒”白子深挖一手,上一步看上去无关痛痒的棋忽然变作一把利剑深入黑棋咽喉。

    “董圣有言,《春秋》听狱,必本其心而原其志。若是动机良善,即使作恶也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宽恕,若是用心险恶,那么即使罪行不大也应予以重刑。鲁庄公在这里没能查明全部真相,所以这里的‘情’并非实情,而是情理。他根据情理分辨动机善恶,以此判案想必没有什么问题吧。”

    “嗒”黑子切断白子往来,棋势固若金汤。

    “事实真相纵然扑朔迷离,但多少有踪迹可循,但这人心却变幻不定,难以捉摸。若说未能查实事情经过,却能洞悉涉案者的善恶本心,恐怕是闻所未闻的奇事,要知坏人可并不会把坏字写在脸上。”

    “嗒”白子并不放弃,试图再行角逐。

    “徐大人看在下是不是好人呢?”

    “嗒”黑子并不理会。

    “是。”

    “我们相交不过半日,徐大人怎么看出来的?”

    “感觉……”

    白子放弃争斗自行长势。

    “看来理智如徐大人依旧有凭感觉做事的时候,诸如办案之时会觉得某人形迹可疑,但当时那人并没有进行过犯罪,追踪下去才发现此人确实有问题。可见感觉未必做不得数。好人坏人也未必要通过他们做了好事或坏事才能看出来。”

    黑子由内而外加固阵势。

    “子报父仇而杀人,为父报仇天经地义,但杀人又有违国法,此等法礼相悖之事却又如何处置?”

    白子另辟蹊径,登堂入室。

    “法依礼而制,法为表,礼为里,法礼本不相悖。大人所言之事,皆看其父因何而死,若是其作恶多端,咎由自取。儿子复仇不仅犯法,更陷其父于不义,是为不孝。若是其父为人构陷致死,官府又姑息凶手,而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伸张正义自然没什么错,当然也不必到受刑罚。正如先圣所言‘父不受诛,子复仇,可也,父受诛,子复仇,推刃之道也。’”

    黑子连区成片,只长不消。

    “法者,赏善罚恶之用,依律量刑,但古有‘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之说,可见实行起来,阻挠颇多。”徐清如引用《礼记》里的话,显然是将之归入阻挠一列。

    白子挂住,纠缠不休。

    “‘凡治天下必因人情’,特权总有特权存在的道理,一杆尺子量到底未必是最高明的方法。”方问渠从一向主张“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的韩非的言论中找出这么一句话让徐清如无从反驳,竟然深得“以子之矛,陷子之盾”的精髓。

    黑子因势利导,化劣势为优势。

    徐清如挠了挠头:这灵剑书生太过难缠,本来自己从事司法工作这么些年,刑狱一节该是自己颇有心得的,所以才选择从这里展开攻势。没想到这人看上去像个书呆子,却总能巧妙地把自己擅长的案例分析转化成他所擅长的经学考辨导致自己每每以事实给出诘难,他却总能讲出大道理让自己无功而返,真是摆事实不如讲理论。事到如今倒不如化实成虚,从他擅长的道德方面入手也许能找到破绽。

    “有人落水,众人围观,却无人援手,方先生救是不救?”

    “嗒”白子靠在黑子之右。

    “救。”

    “嗒”黑子毫无犹疑立刻作扳。

    “救人的是君子,岸上围观的是小人,最后君子身处险境,小人高枕无忧,百载磨难下来,君子奋勇争先,小人止步不前,君子越磨越少,小人越剩越多,这样难道也没问题吗?”

    “嗒”白子长了一手。

    “围观众人无动于衷皆因丧失本心,舍生取义之举,昭乎日月。死一人而立千万人之心,徐大人又何须担忧君子越来越少?”

    “嗒”黑子沾上,看去毫无破绽。

    “人皆趋利避害,好生恶死,以前有位常去花雨阁的公子,原本满口仁义道德,但听说家里破产后,也沦为流氓。不知这违背人本性的‘颜回之志’是不是镜花水月。

    “证道之路崎岖坎坷,但正因难得,才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生死相以。不过徐大人,您刚才这话是明知故问了,”方问渠笑笑:“虽然常有人半途而废,但世上既已经有了‘颜回’,那‘颜回之志’又怎会是镜花水月呢?”

    二人交互数手,局势愈见激烈,徐清如道:“有人犯法,自然会有相应刑法,若是有人失德,不知该如何惩处。如无一定标准,最终总会有失公允。”

    白子开劫。

    “紫影之徒,杀人放火,罪不容诛,不知是如何逃脱死刑的?可见若是司法者失德,法所宣扬的公正亦不过是一纸空文。”方问渠一举切中问题要害,法的执行者终究是人,是人便逃不脱道德的拷问。确实,按照律例紫影那般恶徒早就该被处以极刑,根本不应该关入囚牛阵再给他们什么越狱的机会。

    黑子不理会劫争,一记大飞,深入白棋腹地。

    这问题徐清如实在不好回答,当时她将紫影抓回,本该例行审判。谁知玄奇先生却突然横插一杠,说这些人不能死,该关入囚牛阵,以后留着还有用。皇上也不知为何就信了他的鬼话,但既然皇上发话了,她作为臣子,自然也不便多问,只得照做。此番方问渠提起,她心里有愧,不知如何作答。而且她想到二人往后还要通力合作,此刻撕破了脸毕竟不好,看方问渠这较真的牛脾气多半不会认输,倒不如自退一步,息事宁人。

    她将手中棋子投入盒中,摇了摇头。

    二人盘面甚为微妙,胜负尚无从定论,方问渠不解道:“徐大人,这局势尚有可为,现在投子认输是否为时过早?”

    夕照之下,徐清如笑笑,指了指中州楼的厨房,:“我肚子饿了,你去给我做饭我就认输。”

    方问渠万万想不到刚才还一本正经的“徐大人”此刻竟忽然现出少女心性,杀了他一个猝不及防。好在他很快恢复“夫子脸”没给对方瞧出异样,拱手道:“有道是君子和而不同,此番论辩,十分尽兴,徐大人但有吩咐,莫敢不从。”说完转身去了厨房。

    徐清如愣在原地,两人各站立场,互相攻讦,怎么这人看上去还十分开心的样子。原来他并不会因此生气么?早知道……唉……她一跺脚,咬了咬嘴唇——认输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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