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

他行驶在高速路上，天色已经渐晚，前方红灯刺着他的眼，他缓缓将车刹在人行道前，今天要晚到了，他看着窗外远处已经灯火阑珊的人家想着，本来他已经细致的规划了时辰，只是今天在穿着上耗费了太多时间，无论怎么穿搭都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能准确的找到问题的所在，又不能向打扮有致的妻子或者时尚青春的女儿询问，整个西装的上衣，领带，裤子，鞋子似乎总是无法完美的融合在他的肢体上，最终他也只能在时间的催促下仓皇离去，或许是心里作用，走起路来总感觉别别扭扭，他走的很快，因为总感觉别人看出了他身上哪里不对的地方，正在议论或者嘲笑着，好在这样的时间足够短暂，这样的日子也足够少，当然这并不是他所想的，今天的红灯似乎特别长，他无奈的崛起嘴角，对着镜子理了理他的头发，头顶中间日渐稀少的头发如今就像稀有动物一样，几乎可以数出它的数量，平常他是毫不在意的，因为作为一个优秀的作家，他的才华和成就给与他的自信足以让他对这自然的造物不放在心上，而在他人眼里，这似乎证明了为什么他是个优秀的作家，对此怎会有取笑之心呢。他今天他对自己的头发是看了又看，它尽量将两侧的头发用沾了口水的双手向中靠拢，尽管作用不大，但他依然一次次的重复着这样的动作。红灯终于由黄转绿，他重新踩上油门，车里放着的是他年轻时最喜欢的摇滚音乐唱片，至从他少有成就开始，这张唱片就没有在其他人的面前放过了，只有一人独行时他才会把它从车厢里将他翻出，车子换了一个又一个，这张唱片依然安然的躺在他的车厢，就像沉年的老酒，越老越纯厚，他对这张唱片也是越来越喜欢和爱护，每次取出都会小心翼翼的放好，年轻的心被岁月沉淀，剥开上面覆盖的尘埃，下面不知是依旧鲜红还是早已溃烂紫黑。路上车辆你追我敢，想来都是急着归家的人们，盼着在周末和家人的美好时光，他心中闪过片刻踌躇，然后也加快了速度，向着他心中的家奔去，不久车子渐渐驶出市区，马路两旁绿荫林立，路灯发出昏黄的灯光，他熟练的转过一道又一道弯，来到了一栋公寓楼的下面，他伸展了一下略微酸痛的脖子，再次对着镜子望了望，然后拔出车钥匙，踏出了车门，他跺了跺脚，免得秋裤从西裤中露出来，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身体总是诚实的告诉他某些事实。在大门的电子仪器前，他熟练的输入六位数的密码，走进电梯四周贴着各式广告海报，他无聊的扫视着，一张熟悉的书籍封面在他头顶上方，封面是一双深邃的双眼，俯视着紧紧的看着下面的世界。很快，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应声而开，他低着头快不走向右边道路的镜头，正当他准备按门铃的时候，发现是门微微敞开着的，他会心的笑了笑，一扫阴霾的面孔。这是间不大的房子，但他在这里能感到自由和舒适，饭菜已经准备好了，简单，家常，还有他最喜欢的南瓜粥，小时候他家的院子外面总是结了很多南瓜，他每天都会跑去观察它的变化，看着它一点点变大，等到成熟了母亲要摘的时候，它还抱着不肯放手，不过等尝了母亲做的粥之后，他每天都想着把南瓜摘了抱回去，这其实只是他讲给她的一件小趣事，但她总能从这些小事中发现他内心柔软的秘密，这让他时常也会无所适从，但又欲罢不能，今天她穿着红色的连体睡裙，可以看出她依旧有致的身体，但她并没有化妆，灰暗的眼圈想必是长时间写作的缘故，眼角的波纹若隐若现，岁月也让她的面孔一点点的泛黄，这也是个年过三十的女人了，但他并不在意，他喜欢她随性，在他面前不加掩饰的面容，在他这个年纪，欲望已经是一只瘸腿的老虎，只能远远的望着他无法再吞噬他了，有时他甚至只是为了顾虑她的想法，而去行其事了。尽管这样的时光总是短暂而可贵。但他们没有任何热烈的表示，高昂的倾诉，甚至连红酒也不会到上一杯，他们不希望以情人的身份去度过这一晚，而是像所有老夫老妻一样平常的度过，去静静的体会没有的愉悦和高兴，不需要任何外在的刺激和满足。他已经记不得这是他们认识的第几个年头了，也不知道这是他们第几次以情人的身份在这间他为她安置的房间度过，他们安静的吃着晚饭，听着她轻声的说着趣事。她总是有种化简为美的能力，让很多平常的事物从她嘴里说不来就变得异常有趣，就像她笔下的文字。饭后，他看着她洗碗的背影，有时也会疑惑为什么她会爱上自己，这个已经有着她父亲的年纪的男人，并为她奉献出自己的心血，但不论如何，如今的他已经被她深深的占据了。之后他们拥在沙发上看着节奏缓慢的剧情片， 他时常会睡着过去，但她不会叫醒他，她会自己看完电影，一直等到他自己偶然间醒来为之，然后他们会到床上去，他正准备脱衣服，她突然拉住制止了他，他头抵着床头板半躺着，她蜷缩着靠在他的胸口，她的呼吸透过衬衣触碰到他的胸膛，此消彼长，他轻轻的扶着她的长发，平滑朴质，时间就这样静静的流过，他感受着匀称的呼吸，注视着手腕上以指过半夜的表，慢慢将她的头移在柔软的绣花枕头上，然后轻声的转过身体，下床走向书桌旁，拿起一碟摆放整齐的写的密密麻麻纸张，他没有打开灯查看，因为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他有时也会闪过愧疚的念头，他就知道这从一开始就是是个错误，且他本能放下，阻止这一切。但他最终还是踏了出去，走向了这条不归路。他回头看着酣睡的她，垫着脚轻声的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床上的她，舒展了一下身姿，侧身两手叠着放在脸下，一股热气从嘴中呼出，从她额头上方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