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上那位乞讨的老人

1.

当我在地铁上低头玩手机的时候，听见远处车厢传来“哒哒”颠着硬币的声音。

抬头望过去，一位穿着七十年代老卡其布衣服的老人，头发蓬松杂乱似一个鸟窝。脸色蜡黄，眼窝陷得很深，眼神看不到什么光彩，嘴微微拱着，仿佛对这个世界有着很多不满。

他一手拄着一个木头拐杖，一手就拿着一个茶缸，在每位乘客面前都停留一会儿。颠着茶缸，不说话，只是反复颠着，示意别人献出一点爱心。

见有人从包里要掏出点钱，他就站在旁边等着，目光闪烁，想看别人拿出多少钱，又不敢盯着别人。当听到有硬币扔进他的茶缸后，他就点点头示意感谢，继续往前走。

若是在乘客面前颠了几次茶缸，对方不理睬他，他也不恼也不失望，自顾自走开就是。

我就看着他从远处走过来，像是地铁里的一个幽灵，在站着、坐着的人们之间漂着。不禁想起《千与千寻》里的无脸怪，在公交车上跟了千寻一路，安静又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2.

身边一个戴着眼镜的姑娘，也瞧见了走过来的乞讨老人。她把手伸进包里，掏了又掏，终于摸着了两个硬币，攥在手里，等着他过来。

他慢慢地走，就走到了姑娘面前。还是一样地颠着茶缸，等待一会儿。姑娘把早就放在手里的硬币，投进去了，“哐当”两声响。他朝姑娘笑了笑，姑娘也笑了笑，扶了扶眼镜。

他挪动着脚，继续往前走着。走到我面前时，我低头看到他的鞋子是那样的脏破，仿佛是从垃圾箱里捡来的。他这双鞋恐怕是走了一年的路，路过了多少人的眼光，也踏过了多少坎坷的地面啊！

可惜，我身边只带了手机，没有任何现金。我只能将头低得更低，不好意思抬头撞见他混沌带着乞求的眼睛。当他又慢慢往前走时，我才抬头望着他的背影。

3.

当我出站的时候，意外发现那位乞讨的老人也出站了。他在人来人往的地铁口，放下了一张报纸，将茶缸放在上面，自己则盘腿坐下。

原来，他不光光是在地铁车厢里乞讨，只要是人流量较高的地方，他都有可能出现。不知道在哪边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任何乞丐，都是有生命的。而生命，不分贵贱。”

正当我打算离开时，忽然出现的一幕让我感动不已。

一位小女孩在地铁口哭泣着，梨花带雨很让人心疼。也许是和家人走散了，自己不知道往哪边走，面对那么多陌生的人们，自然害怕地哭了。只是进出地铁口的人们，都不愿意多管闲事，有朝小女孩看两眼的，但却没有人走过去帮忙的。

老人朝女孩招招手，示意其过去。小女孩楞在那边，不哭了，但也不敢走近他。老人对着小女孩笑着，眼里流露出慈爱，温柔得像是一阵春风。他从边角都裂开的口袋里，竟然拿出来了一根棒棒糖。

显然，棒棒糖吸引到了小女孩，她开始试着往老人走去。老人把棒棒糖递给小女孩，看着她脸上还挂着泪水，擦了擦自己的手，想替女孩擦眼泪。而拿到棒棒糖的小女孩，竟然比老人的手先一步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抚摸着老人的脸，露出了她天使般的笑容。

那一幕，我看到了一位仁爱的老爷爷对孙女的无尽宝贝，没有任何世俗，就单单是老人对小女孩的爱。那样的画面，真的让我动容，在他们眼里，没有任何虚假和名利，真真实实呈现着人间最简单的温暖。

4.

然而，小女孩的妈妈很快出现了，看到老人在摸孩子的脸蛋，一脸嫌弃地把孩子拉过去。凶狠狠地训着孩子:“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瞎跑，不要和陌生人靠近，尤其是乱七八糟的人，脏兮兮的……”

她一边说，一边强行拉着小女孩离开了，完全不顾小女孩想要和老人挥手告别的心情。而老人听过了孩子妈妈的话，依然笑着朝孩子摇手。

直到小女孩彻底消失在人群，老人才将目光收回到了自己的茶缸上。眼神又恢复了原先的黯淡，也许来往的人对他的鄙视和忽视，让他不需要眼里放着光芒吧。

小女孩的妈妈只看到了老人的脏，老人卑微的身份，却没有看到他的大爱，没有看到他穿梭在车厢里的辛苦。他口袋里的那根棒棒糖，怕是自己没舍得吃才一直藏着的。而面对小女孩的哭泣，他没有犹豫就拿出糖，用笑去哄小女孩，这一切若不是被我全部看到，估计他的这份真心也不为人知，他的委屈也不会有人感受到。

5.

简爱里有一段经典的话——贫穷,低微,不美丽,但当我们的灵魂穿过坟墓站在上帝面前的时候,我们是平等的!

在我眼里，地铁里那位乞讨的老人，他并没有比我们低贱，他在接受别人的帮助时会给予感谢，他面对别人的漠视不会愤怒和咆哮，他会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别人，他的灵魂比那些穿着华丽衣服但以貌取人、言行粗陋的人更加高贵。

我们不能仅仅凭借一个人的工作、服饰、样貌去判断他到底怀着怎样一颗心灵，真正发自内心的爱，往往和外在的一切无关。

有时候，乞讨的人比我们更有一颗丰盈的心和圣洁的精神世界。

文/木兰溪

我想用笔将自己眼镜看到的世界记录下来，或许有你，或许有我，但愿一切都是真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