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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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年三十那天要上坟了，记得小时侯只有清明才上坟的。

下午三点左右，家里的贡桌上刚摆好酒肉，父亲便急急忙忙地提着框子，叫上我，我弟，和他一起回老家给爷爷奶奶上坟去。我还是第一次回老家上坟，以前都是父亲一个人去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回那里，总有种怪怪地感觉。

路上还顺便带了他的两个堂兄弟。我弟开车，我爸做在副驾驶上，我和他的两个堂兄弟挤在后排。在我旁边还做了他堂哥的儿子，我的发小，只比我小一岁，但看上去比我大好多似的。满脸的胡茬，一身白色的西装，显得格格不入。眼睛还是那样的小，似乎永远都挣不开。小时候他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家就在我家后面，我不管去哪里，干什么，他都跟着。

一起放羊，一起掏鸟窝，一起摸鱼挖泥鳅，一起去河里洗澡，一起去追野兔……那时候，我们是多么的开心，他每天都是笑咪咪的，以至于我认为他眼睛小就是因为笑的太多。

长大后，我们就没见过面。见到他我是很高兴的，只是他没有了往日那般灿烂无邪的笑容，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着他，我话到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在哪里工作啊？”我鼓起勇气说出了一句。

“在北京”，他用那忧郁地眼神看了一下我，然后，迅速地把头扭向窗外。

“澳！那挺远的！”

“是有点远。”他无精打采地说着。之后，我们便没了交际。

我很早从乡亲那得知，他现在有点精神不正常。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没有女朋友，之前相了几个，都是因为他怎么着.怎么着，黄了。于是，乡亲们就在背后议论这议论那的，导致他成天郁郁寡欢，精神也就慢慢不正常了。

很快，我们就到了村口的小卖部。父亲安排我下车买挂大鞭炮。怎奈，今天买鞭炮的人太多，我好不容易挤到老板面前，只买了几挂小的。

“小的就小的吧！买鞭炮的人太多，买不到大的，又没什么丢人的。”父亲有点怒嗔地说着。

汽车跌跌撞撞地向村里驶去。一望无际的麦地里，不时地冒起青烟，劈劈啪啪地响着。“村里车太多，不要进去了，就停在你爷爷奶奶的坟头边，我们走着去老屋，给你老太烧完，回头再给你爷爷奶奶烧。”

我爷爷奶奶的坟是在一起的，他俩活着的时候吵了一辈子。我奶奶说：等她死了，不要和爷爷埋在一起，谁知子女把她们埋在了一起。不过也没关系，在爷爷去世后，我经常听见奶奶夜里哭泣。

进了村，果然有很多车，各种各样的都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进了汽车博览馆。

跟着父亲，我们很快到了老太的坟头。坟头围了几十个人，大人，小孩，老者，都有。我一眼就认出了一些，五爷，二伯，八叔，那些小一辈的，我是一个也不认识。

我走到五爷跟前，轻轻的叫了声“五爷”，他也没坑声。我八叔应了句“龙，回来了啊！”我也只是礼貌性的“嗯”了一声。

劈劈啪啪，我们放了很大的一挂鞭炮。鞭炮的钱是我爸和他堂兄弟一起出的，记得去年上完坟回来，我爸很是不高兴，说是因为老太鞭炮出钱的事和兄弟起了争执。

给老太上完坟，我们三个就回老屋贴春联去了。很多年没见，三间平房似乎变的更加矮小了。院墙倒掉了，四周长满了杂草，进屋有种阴森森的感觉。左屋是我和爷爷奶奶住的，爷爷就是在这间屋里去世的，死的时候嘴巴张的很大，因为他想吃苹果，没吃上。本来那天我奶奶准备去集市上把萝卜卖了给爷爷买苹果吃的，谁知，爷爷早上就叫不醒了。

到了爷爷奶奶的坟头。父亲摆好酒肉，我拿起小卖部买的小鞭炮，劈劈啪啪，放了起来。给奶奶磕了几个头。看着碑上她那瘦弱的面容，我的眼泪不自觉的在眼眶打转。奶奶一辈子没享过福，经历过战争，饥荒，老了还帮忙带孙子。父母在我七岁的时候就外出打工了，整个小学阶段，我是和奶奶一起生活的，奶奶很慈祥，对我特别好。

我家院里种了一棵梨树，有一年夏天结了很少的果子。我的堂弟来我家看到了，要吃梨子，奶奶没让。因为暑假我去爸妈那，走的时候和我奶说了，梨子要等我回家再吃。

上完坟，我们到了停车的地方，准备回家了。

“唉呀！老大，你回来了，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从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上，下来了一个衣着简单瘦弱的男人。

“老十，是你啊！是啊！多少年没见了，你个大老板怎么有空回来了！”我父亲赶忙上前握手。

“老大啊！你真会抬举人，我那是什么大老板，你见过大老板开面包车的吗？看看，那才是大老板。”说着，他指了指另一个气派的坟头。那里鞭炮声震耳欲聋，估计十里八村都能听的见。不远处还停着几辆豪车。

“是啊！也不知道人家在南方做什么生意，能那么有钱。”

“发财的密秘别人能告诉你吗？”说完他俩哈哈大笑起来，我和弟弟也跟着，意思意思的笑了起来。

“老十，你们厂子可好啊？”听了这，我老十叔眉头紧锁起来。

“唉，别提了，难啊！难的很，这不，回家就是为了过完年把县里的房子卖了，给工人发工资，那房子反正我们也住不上。”说到这，也就没好意思再说下去了，毕竟大过年的，天大的事年后再说。

互相道了别，便各自回家去了。

一眼望不到边的麦地，时不时的青烟冒起。一条又细又长的河流在软软的沙子上静静的流淌着，她似乎有很多故事要告诉我，我也有很多故事要向她倾诉。

故乡的云越飘越远，故乡的水越流越远，故乡的人越走越远，曾几几何时，故乡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那年过后，我便很少回乡上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