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是地地道道世代传承的农村人。在我记忆中,祖母是一个特别会讲故事的人。
夏天的晚上,凉风习习,虫鸟都各自找地儿歇息,小孩们在不算宽阔的一片草地上,来回走动,嬉笑打闹,儿童的笑声最为清脆玲珑。大人们多在树旁,要么落座于拱起的树根,要么席地而坐,坐在一堆儿讲着各种各样的故事,那些神灵鬼怪的故事当然不可少的,那种时候,小孩们便不敢再走远一点儿,都把脸老老实实的趴在家人腿上肩上,或埋在胸前,却竖起两只耳朵认真的听,那大概也是儿童们的一大乐趣吧。
乡间的泥土地是特别的,它承载了千万世农民的朴素、真挚,已化为深厚的文化和习俗的积淀,它也生生世世扛着农民的辛勤劳动,早已不知在什么时代绷得结结实实,就算下雨天也不一定会让土路成为泥浆路,这便是朴实的农民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踏出来的坚实。
很多人赞赏钢筋水泥的坚固,殊不知钢筋水泥也不乏豆腐渣工程,也因不合理开采自然资源而导致地下漏斗区的形成,海水倒灌,进而地面塌陷,硬生生的就在路中间破开一个大洞。与乡村比,在我看来,城市是那般压迫沉重,在泥土上,坐着躺着都随意,与自然心性最为接近。
祖母膝下本有四个儿子,最小的那个在几岁时便因病而逝。家人是从来不提的,偶然一次得以听到祖母说,可能是人到老了,想的事情多,牵挂的事情也多了吧。
那一次的偶然,我知道了我那因病而亡的小叔叔本来可以治好的,是由于乡村医生的乱诊。起先小叔叔是肚子疼得不行,实在不堪忍受,告知了祖父母。祖父母领他到近处的一位医生家,那医生也真谓无医德,他正与人下棋,居然舍不得棋盘,左手下棋右手把脉,听诊,便马马虎虎地随口说是感冒,开了几帖中药便又投入到他那棋盘中了。
对于五六十年代的贫苦家庭,开几副中药也是一笔大开支了,合作社实行后,大力执行计划经济,什么东西都得凭票据兑换。可那药一直没见起效,那小叔叔也并不懂事,不知药没用,只说肚还疼,祖母也当是药吃得还不够。
过了小段日子,情况越来越糟,具体祖母也没说,大概就是小叔叔越来越异常难受,后来便倒地不起,送去镇上的诊所里,已经晚了,医生说是肚里有虫,胃已经穿了。
我无法想象那时候的小叔是忍着怎样的剧痛过日子的,不知是不是穷人家的孩子真的成熟地特早,那么小竟就已经知道不给家中添负担?我也不知道正当年少的祖父母那时多么伤心欲绝,甚至连我这个隔了五六十年的人想起来都不禁湿了眼眶!
我没见过我的祖父,他是在我出生前一年去世的,祖母总说我肯定是祖父送来的,小时候我深信,懂事后不置可否,再大一点,便会有时笑着附和祖母了,因为我渐渐的明白了祖母其中寄托了对祖父的思念。
后来再听到一件类似的事,我的外祖父是在我年仅七八岁的时候去世的,仅存的记忆是他对我非常好,他与祖父是类似的场合走的,都是在山上采土石时被高处的土石砸到……因他们生前关系特别好,人们都说他是被我祖父带走的。
看过人生悲欢离合,有的人团聚了,有的人走散了,可最终的结果仍然只有一个,悄然无声息。无声也好,无息也罢,总归是时光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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