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扬州繁花似锦,柳絮飘飞。
东城郊外,细雨濛飞。
一蒙面女子右手扣着一柄细长的紫石宝剑,衣衫长长的如水银泻下洒在马背上,斜雨轻轻打在她青丝、素衣上,竟使得此女子在马背上更显一种飘逸柔态之美。
来不及体味细雨情趣。
扬州城中商业区,一名叫“归岸”的客栈。
“尊主,逸灵城果有异动!”方才的女子双手作揖,单膝跪向坐在床沿上的一黑衣女子。此女子面色苍白,微带病容,眼神却不似一般女子的柔和,有种震慑的威力。她正是潜隐江湖的囚月,囚月教中外人有所耳闻却从未知其真面貌的神秘尊主。
囚月略微沉吟了一下,点点头:
“紫缀,你跟我来吧。”
囚月缓缓起身,紫缀上前搀扶。外面的细雨已见停。灰暗的窗棂上缀满了水珠,初春的草木此时更显鲜绿欲滴。
“紫缀。”囚月叹了口气,“你该明白,逸灵的异动决不可小视!星眷蓄谋已久,况且今日筵箫已应邀入逸灵。敌我力量由此更悬殊,唯今……”
囚月直视远方的青山。二十年来,囚月教在江湖中一直处于敌不犯我、我不侵敌的状态。二十年这么快就过去了,二十年的盟约也到期了。铉佞,我们的战争又开始了……
紫缀低头瞥见罗裙上溅上的污泥。她旁边的女人,她从来没有觉得她这样无助却异常坚毅过。逸灵城的城主星眷那到底是怎样一个男子,还有他逝去的父亲铉佞曾一度成为江湖奇谈。他怎么会针对囚月教。
“缀,备马。回庄。”
西城郊外,囚月教庄。
偌大的庄园在未散尽的烟雾中隐约,宛如仙阁。这便是紫缀从小习武的地方。高高上挂的牌匾已颇显斑驳。
“尊主!紫佑主!”守庄的庄丁扶住马鞍将囚月迎下马。
“尊主……缅儿姑娘的信笺。”庄丁递上一封已略显皱拙的朱色书信。
囚月静默的面容微动,赶紧拆开红色的蜡封。满是娟秀的字体,外加一张手制的地图。
囚月看完后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铉佞,这场战争我让你输掉的不止是江山。
此时庄园内春花烂漫,暖绿泛滥。
紫缀尾随囚月。一只蝴蝶飞来,眼看要掠过囚月头顶。紫缀快速抽出剑,手腕轻支,剑锋直插囚月发际。待时收剑,剑身上一对翅膀、一根发丝。
囚月转过身,拈起那根被削断的发丝,眉轻挑:“缀,你断了我一根发丝。”
紫缀将两片翅膀抚进手心,“用此物作赔,可否?”
“不,”囚月突然严肃起来,“紫缀,这次,真的需要你完成任务,决不能败!”
紫缀握紧手中的紫石宝剑。她一直知道,自己十几年的练剑只为有朝一日被利用,早注定的,这是无法更改的宿命。现在到时候了吧?
剑入鞘,蝶翅飘。
囚月走到紫缀的面前,凝视那双如同天物的杏眼,然后从耳际摘掉她的郁紫色面纱。
“缀,你好漂亮……比当年的芊荨更惊艳!”
“嗯……?!”
紫缀不知囚月这一举动有何意。芊荨,这是个既陌生却熟悉的名字。囚月庄西边的庄角有一座孤立的阁子,从中庭西行穿过长长的紫藤架便可看见一片竹林,而竹林正中便是这座阁子。
囚月曾极严肃地告诫过紫缀:“不准踏过紫藤架一步,否则废了你的双腿!”但紫缀在紫藤架的尽头隐约看到了匾上的三个娟秀题字:芊荨阁。在竹林的映衬下显出几分幽怨与诡异。而现在囚月口中的芊荨指的是什么?阁子,抑或是人?
囚月似乎感应到了那双眼里透出的疑惑。“芊荨阁为芊荨而作。”
“芊荨?”
“嗯,这个世间最美、最善良的女子。”囚月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似乎透出无尽的思念与亏欠。
“她……?”
“紫缀,你该去芊荨阁看看。”
“……”
“到时候了。”
囚月径自步上了长长的紫藤架。
紫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有预感,这,便是另一段人生的起点。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芊荨阁一片繁盛的绿色。
囚月推开厚重的木门,屋内的摆设很简单。西角一张床,床头右边一个梳妆台,铜镜略带灰暗的光辉述说着主人的古朴与典雅。
紫缀迟疑了一下,跨进了门槛,随即她愣住了。屋内的东角挂着一幅画,画上的女子明眸皓齿,秋水般的眼眸低垂间透出宛似的幽怨。而此时,紫缀对视女子的眸子,那里面透出的是什么?怜爱?疼惜?幽怨?或是其它?
紫缀眼前突然一阵眩晕,泪涌出眼眶,从半眯的眼眶透进一丝光影。画上的女子一袭拢身的长衫走到她面前,轻唤:“缀,缀……,我的缀……”
紫缀摇摇头,心口一阵剧痛,随即便晕了过去,只感觉到泪滑过脸颊的温热。
紫缀感觉到谁凑近她呼吸,微弱的喷气将她的睫毛冲得微颤。她眨眨眼睁开,又是那双眼睛,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宛若天物的杏眼。
紫缀猛地坐起,略带愤怒:“你到底是谁?”
“芊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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